破筆寫巴蕉---致敬湯立先生及上海朵云軒

~V~楚水

已轉間就年近八旬的湯立先生，是可以稱為老先生了。然而，一點也不見耄耋模樣，精神如中午的太陽，矍鑠而昂然，有一種向上的蓬勃與力量。湯立先生一直都很忙，今年十一月我們組織的海峽兩岸書畫筆會，就是因為忙于籌備上海朵云軒《致敬海上畫派--湯立書畫展》，合作的《春風無界》缺失了湯立先生那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的某種悠然，而不能說不是一種遺憾。

湯立先生樸玉不琢，渾然天成。處世之誠，待人之真。復歸于嬰兒，具備一個大藝術家最樸素的道德良心，讓人發自內心的尊重。八十歲對于一個畫家來說可謂是梅開二度的第二黃金期，搜盡奇峰打草稿，為有源頭活水來，白石老人衰年變法，而終成一代宗師。觀《致敬海上畫派》之海報，《破筆寫芭蕉，頗得滄蕩之趣》慰然于心，戚戚而然之。何謂破筆，又如何破之，得梅花道人《漁父》濯纓滄浪，逍遙自在之趣呢？

古人云：徐渭破壞了筆法，董其昌破壞了墨法，王鐸破壞了章法，破舊立新，全在一個“破”字。徐文長以狂草筆法入畫，是破筆法之桎梏，求得淋漓奔放的生命；香光居士以淡墨寫乾坤，是破墨法之窠臼，尋得清透虛靈的意境；煙潭漁叟王鐸筆下章法，如蛟龍騰挪，是破空間之秩序，造得驚心動魄的節奏。此三者之“破”，皆是從心所欲，不逾矩后的大膽越界，乃無法之法為上上法也。

湯立先生“破筆寫芭蕉”，決非意在筆鋒的散破或形態的奇崛。芭蕉中空而葉闊，本具滄蕩之象。“破筆”寫之，正是為了突破那過于嫻熟、過于完整的“筆法”外殼，讓線條與墨色從“技法”中解放出來，直抒胸臆、逸氣相融。這樣芭蕉方能不滯于物，鷓鴣拙態天真，寫出濯纓滄浪，逍遙自在的天地之趣。

技法之破，墨戲也；心境之破，道心也。心有敬畏，致禮海上畫派，是對前輩先賢發自內心的尊重，更是藝術嚴謹的自律之心。朵云軒一百五十年蜚聲業界，大師薈聚，佳話頻傳。楚水同志疫情前曾有幸參觀朵云軒書札展，臨開幕前幾分鐘，沃興華臨時換上上午剛寫出二到兩個小時的作品，足見精益求精之認真，讓人為之嘆服。湯立先生朵云軒舉辦書畫展，致敬海上畫派，其實，更是接受海上畫派同儕的挑戰與檢閱，切磋技藝，交流心得。藝海無涯，春風無界，足可以稱上老先生的湯立兄宅心仁厚，道通為一。七十不逾矩，八十而逾之仍不逾也，心存敬畏亦要舍得放下，心無旁騖，筆下生風，而終得無法之法。

《致敬海上畫派--湯立書畫展》十一月五日，就要在朵云軒開幕了。不能親臨現場，聊聊數語，致敬湯立先生，致敬朵云軒，預祝展覽圓滿成功！

附：楚水先生撰寫的《破筆寫巴蕉》之分析

這是一篇情致深摯、見地精微的藝術隨筆。文章以“破筆寫芭蕉”這一藝術實踐為樞機，串聯起對藝術家湯立先生的敬意、對海上畫派傳統的禮贊，以及對藝術創作中“破”與“立”之辯證關系的深邃思考。拜讀之后，感佩良多。

楚水先生筆下的湯立先生，精神矍鑠，懷抱赤誠，“復歸于嬰兒”，此乃藝術家最可貴的本真狀態。文章指出，八十歲于畫家恰是“梅開二度”的黃金期，此論頗具慧眼。藝術生命的升華，往往正在于閱盡千帆后的返璞歸真與大膽革新，猶如齊白石的“衰年變法”。

文章的核心哲思，在于對“破筆”之“破”的層層剖析。由徐渭破筆法、董其昌破墨法、王鐸破章法的歷史脈絡，引申至“無法之法為上上法”的藝術至高境界。這一論述，精準地把握了中國書畫藝術演進的內在理路——“破”并非單純的破壞，而是在深厚傳統根基上，為抒寫心性、捕捉生機而進行的勇敢越界與解放。

由此觀之，湯立先生的“破筆寫芭蕉”，其深意便豁然開朗。它非為追求形式之“破敗”，實乃意在打破過于圓熟工巧的“技法”外殼，使筆墨從“術”的拘束中掙脫，直接與那“中空而葉闊”、象征滄蕩天趣的芭蕉意象融為一體，從而達到心手兩忘、物我同春的逍遙之境。這“破筆”，是技法層面的“墨戲”，更是心境層面的“道心”彰顯。

尤為動人之處，在于文章點出了“破”與“敬”的辯證統一。湯立先生以“破筆”探索新境，同時又以展覽“致敬海上畫派”，這正是一種“心存敬畏亦要舍得放下”的大家胸懷。敬畏，是對傳統與前輩的真摯尊重，是藝術傳承的嚴謹自律；放下，則是為了擺脫窠臼，讓個人性靈與時代氣息在筆端自由流淌。這種于傳承中創新、于敬意中超越的態度，正是藝術得以生生不息的動力源泉。

文章最后，以朵云軒之嚴謹掌故（沃興華換展品）作為映襯，更凸顯此次展覽的分量與意義。它不僅是藝術家個人的成果展示，更是一場與海上文脈的鄭重對話與接受檢閱。

通篇文字，情真意切，理趣盎然，既是對湯立先生藝格人格的生動寫照，亦是一篇言簡意賅的“破筆論”。它讓我們期待，在朵云軒這一藝術殿堂之中，能親眼領略那“破筆”寫就的芭蕉，如何承載古今，酣暢淋漓地展現那“濯纓滄浪，逍遙自在”的天地之趣。

謹以此感，應和楚水先生雅意，并同祝《致敬海上畫派——湯立書畫展》圓滿成功，藝光長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