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和管教要并重

我的女兒今年21歲了。在做母親的這些年里，我越來越發現：教育其實就是一門平衡的藝術。而且非常有趣，這句話的重點不是“平衡”，而是“藝術”?！皭酆凸芙桃⒅亍?，這幾乎是人人都知道、人人都認可的理念。但問題是，落到具體的場景里，該怎么實現這種平衡，分寸怎么拿捏，這是需要知識，需要經驗的。好在金老師的這本書里有很多生動的案例，下面，我先帶你走進幾個真實的場景。
愛和管教的失衡有一種常見的情況，就是父母過度溺愛。金老師書里寫到一件她親身經歷的事：有一回她坐火車，遇到一個大約四歲大的小男孩，突然大吵大鬧，引得整個車廂的人都看過來，原因竟然只是母親沒能買到他喜歡的那種口味的泡面。更不可思議的是，母親此時還在忙不迭地給孩子道歉，結果孩子越鬧越兇。金老師很為小男孩的父母擔憂。他們對孩子的愛顯然是真誠的，但也顯然失去了邊界。孩子在一次次“我一鬧就能得到”的經驗里，學到的不是體諒和等待，而是更吵鬧，更肆意妄為?？墒钱敼芙套兂闪思彝ソ逃闹餍桑⒆拥那榫w又可能從放縱轉向壓抑。我們再來看書里的一個場景：一個孩子剛剛參加了班干部競選，結果落選了，她紅著眼睛回到家，結果她母親立刻拉著她開了一場復盤會。這位母親倒不是特別嚴厲，她的表述很積極，也一直在鼓勵女兒：沒關系，我們下回繼續努力，我們來看看哪里可以改進。你可以說，這算是一種柔和、理性的管教了。但她選的時機有問題。對這個剛剛經歷了挫敗的孩子來說，她有一肚子的委屈需要傾倒出來。此刻的她需要的是溫暖的懷抱和寬慰的話語，至于這次競選的失誤和經驗，下回競選的計劃，都是要等到擦干眼淚之后再開啟的話題。我們能看出，這位母親的管教方式有她自己的出發點，但她沒有在第一時間接納孩子的情緒，這就會釋放出一個信號，讓孩子感到自己的感受是不被重視的。久而久之，她就會把自己的委屈隱藏起來，甚至徹底回避與家長的溝通，這就給未來的成長留下了更嚴重的隱患。金老師想用這個例子提醒我們，選擇愛或管教，有時也需要看準時機，一味從自己的理念出發，家長就很容易把自己變成孩子的評審員、監督官，而不是肩并肩站在一起的伙伴。

那怎么才算是保持了愛和管教的平衡呢？金老師書里有這么一個案例：有個孩子回到家里，跟爸爸媽媽抱怨：我們老師就是偏心那個誰，獎勵都給了他，犯了錯也不罰他，但對我們就特別嚴厲。我相信有不少家長都從孩子那里聽到過類似的抱怨。那這時候，我們該怎么回答孩子呢？一種特別常見，也特別錯誤的回答是：你怎么不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老師偏心人家，怎么不偏心你？你和人家的差距在哪里？很多家長說這話的時候不覺得什么，但你剛才一聽，是不是覺得有點殘忍？金老師在書里提醒我們，我們要記得，孩子雖然年紀小，但他們的心靈卻因為單純而更加敏感。我們可不能忽視孩子的情感，即便那是為了讓他們進步。正確的做法是首先接納孩子的情緒，站在孩子的角度，先把他面臨的處境看清楚。書里這個孩子的父母就很聰明，他們問，老師喜歡哪位同學呀，真是有點奇怪，這是為什么呢？他們先對孩子的傾訴表現出興趣，于是孩子就滔滔不絕地講了下去，說那個孩子特別愛在老師面前表現。這時候，父母沒有繼續縱容孩子的情緒，而是巧妙地轉向了另一個話題：原來如此啊，那你有沒有像你們老師那樣，會比較偏愛你的哪一位朋友呢？請注意，這個話題比褒貶孩子的同學和老師都更有趣，而且有更大的開放討論的空間。父母親引導孩子去思考，人總是對他人有喜憎好惡的，就連孩子自己也是這樣。他們幫助孩子在更大的圖景里看到了自己的位置，理解了一種人們普遍的心態，這是比批評或表揚都更有益的教育。
在分析這個案例時，金老師還有一句重要的提醒：孩子的每一個情緒化的行為背后，都有一個求救的動機。表面上他是在抱怨老師偏心，其實可能是在說“我被忽視了”“我想要被看到”。這是一個很難得的溝通機會，我希望家長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假如我們能表達出對孩子足夠的關愛，接納他的情緒，認真地傾聽和理解，同時也加入理性的管教和引導，和孩子一起想辦法，孩子就不容易陷入“受害者敘事”，而是能學會主動采取行動，改善自身的處境。
要想把愛與管教的平衡落到實處，金老師建議我們嘗試一種方法，叫作“親子合約”。這是一份由家長和孩子共同制定的生活規則，需要落在紙面上。它有幾個關鍵點：第一，合約不是家長單方面的規定，而是與孩子共同達成的承諾。你必須和孩子進行一場平等的對話，讓孩子充分地說明他的想法和難處，再和他共同確定一套可執行的時間表。第二，既然合約是共同達成的，那也要共同遵守，如果只是單方面地要求孩子遵守，而大人可以隨時改口，那約定的意義也就不復存在了。第三，合約限制的事項只是少數，約定硬性的邊界，是為了給孩子留出自主安排的時間。在合約沒有規定的時間里，你要允許孩子充分地自由探索。換句話說，合約的存在也是為了讓家長學會放手，將管教限定在恰當的范圍內。這對一些父母來說可能是很難接受的，但金老師提醒我們，讓孩子學會自律的前提，就是首先讓他擁有自由。父母為孩子制定的一切硬性規范本質上都只是他律，不是自律。真正的自律源于一個人發自內心的，對時間和生活的責任感。而要養成這樣的責任感，孩子必須經過自主選擇，承擔后果，再重新調整的完整過程，而且很可能要經歷很多次。這就要說到這本書的第二個核心理念，父母要學會放手，讓孩子承擔自己選擇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