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爐的蛋撻,金黃油亮,香氣鉆進家里的每個角落。
六歲的小女孩盯著烤箱,眼睛亮晶晶的。蛋撻液只夠做兩個,一個鼓鼓囊囊,蛋液滿得快要溢出來;另一個稍顯單薄,卻也烤得恰到好處。
孩子小心地把兩個蛋撻端上桌,指著那個飽滿的說:“這個我要吃。”又指了指另一個:“阿姨吃這個。”
坐在一旁的阿姨表情微妙起來。她笑了笑,用那種長輩特有的、溫和卻不容置疑的語氣說:“寶寶,有好東西要先讓給客人呀,你應該把好的那個給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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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突然安靜。孩子握著自己的蛋撻,小手緊了緊,眼神從期待變成困惑,最后泛起一層委屈的淚光。
01
我們到底在教孩子什么?
這個場景太熟悉了。熟悉到我們幾乎能背出臺詞——孩子猶豫著不肯分享玩具,大人連忙打圓場:“這孩子,怎么不懂事呢?”
孩子盯著最大的一塊水果,被媽媽瞪了一眼:“讓給弟弟先挑。”
孩子護著自己的畫冊,奶奶已經抽出來塞給親戚家小孩:“你是姐姐,要讓著妹妹。”
我們一代代人,都是聽著“孔融讓梨”的故事長大的。
四歲讓梨,何等美德。但不知道有沒有人想過——那個四歲的小孔融,是真的不想要大梨,還是知道大人想要他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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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分享變成了一場必須贏得的道德考試,當謙讓變成了一種條件反射般的表演,我們教會孩子的,可能根本不是分享的美德,而是如何隱藏自己的真實感受,去換取一句“真懂事”的表揚。
02
真正的分享是什么?
是你有十顆糖,分給朋友兩顆;是你玩夠了小火車,主動邀請等待的小朋友:“現在給你玩吧”;是你真心覺得快樂,因為看到別人也快樂。
而不是——你只有兩顆糖,必須全部讓出去;不是你正在玩最喜歡的娃娃,必須立刻交給哭鬧的陌生孩子;更不是每次都要犧牲自己最想要的那部分,去成全別人的滿意。
強迫孩子讓出“最好”的那個蛋撻,本質上是告訴他們:你的感受不重要,別人的看法才重要;你的喜好不值得尊重,表面的禮貌高于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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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孩子長大后會怎樣?
可能是那個在聚餐時永遠說“隨便”的人——不是真的沒偏好,而是習慣了壓抑自己的聲音;
可能是那個在工作中不敢爭取應得利益的人——總覺得“我不配”;
也可能是那個突然在某天爆發,變得極度自私的人——童年被剝奪的,總要加倍補償回來。
03
朋友講過一件小事。她五歲時,舅舅一家來做客。
媽媽把她最寶貝的娃娃——那個她每晚抱著睡覺,裙子洗得發白的娃娃——直接送給了表妹。
她哭得喘不上氣,媽媽卻責備:“一個娃娃而已,你怎么這么小氣?”
三十年過去了,她依然記得那天心碎的感覺。如今她成了母親,絕不強迫女兒分享特別心愛的物品。
她說:“我不想讓孩子覺得,連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都守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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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更常見的場景:游樂場上,一個孩子緊緊抱著自己的挖掘機,媽媽尷尬地解釋“這孩子就是自私”,然后硬是從孩子手里奪過玩具,塞給另一個孩子。
被奪走玩具的孩子嚎啕大哭,得到玩具的孩子也惴惴不安——他能感覺到,這個玩具不屬于他。
這樣的“分享”,沒有贏家。
04
兩歲左右,孩子開始意識到“我的”這個概念。
這是心理發展的關鍵一步——先知道什么是“我的”,才能理解什么是“別人的”。沒有清晰的物權意識,就不可能有健康的分享觀念。
試想,如果你家的房子,別人可以隨便住;你的存款,親戚可以隨便拿;你的車,同事可以隨便開——你會是什么感受?
為什么到了孩子這里,他們最喜歡的玩具、最珍貴的零食,就可以被隨意要求“分享”呢?
尊重孩子的物權,不是慣出小霸王,而是建立基本的界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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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當孩子確信“有些東西是我的,我說了算”,他們才會安心地、自愿地分享那些他們愿意分享的東西。
就像那個六歲的孩子——她知道兩個蛋撻中,自己可以擁有一個。
在這個安全感的基礎上,她愿意把其中一個給阿姨。這已經是分享的開始,是值得肯定的進步。
而我們卻用“應該把更好的讓給別人”這種成人世界的復雜規則,否定了她最初的善意。
05
分享不是天生的美德,而是需要學習的能力。這項學習應該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
安全感:孩子知道自己有選擇權,有些東西可以不必分享。
同理心:通過引導,讓孩子體會別人的感受——“如果你去小朋友家,他所有的玩具都不讓你玩,你會開心嗎?”
愉悅感:讓孩子體驗分享帶來的積極反饋——“你看妹妹玩你小時候的搖鈴多開心呀,她說是哥哥分享給她的呢。”
真正的分享教育,不是訓練孩子在監督下的表演,而是培養他們內心生長出的善意。這種善意不會因為沒人看見就消失,不會因為長大就變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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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那個蛋撻給誰,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通過這個蛋撻,傳遞給孩子怎樣的價值觀。
是“你的感受不重要,別人的評價才重要”?還是“你可以擁有自己喜歡的東西,同時也在意他人的感受”?
是“你必須委屈自己,讓別人高興”?還是“我們總能找到彼此都舒服的相處方式”?
當我們允許孩子坦然地選擇自己喜歡的蛋撻,我們是在告訴他們:你的感受值得被尊重,你的偏好有價值。
在這樣的基礎上生長出的分享,才是堅固的、持久的、真實的。
蛋撻總會吃完,但那些關于“我值得擁有什么”、“我該如何與他人相處”的認知,會伴隨孩子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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