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之所以會突然理解甚至共情無量仙翁的做法,是因為我們逐漸從“哪吒”的視角,切換到了“仙翁”的視角。這種理解并非認同,而是明白了其行為背后的邏輯與無奈。
具體來說,可以從以下幾個層面來理解這種心態的轉變:
1. 從“理想主義”到“現實主義”的轉變
年輕時(哪吒視角):我們崇尚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絕對反抗精神。規則是用來打破的,權威是用來挑戰的。我們看到的無量仙翁,是一個固守陳規、冷漠無情、阻礙主角成長的“老古董”。他的“天條”和“規矩”是壓迫的象征。
中年時(仙翁視角):經歷了生活的磨礪,我們明白了世界的運行并非非黑即白。一個龐大的組織(如天庭)、一個復雜的系統(如三界秩序)要維持運轉,必須依賴于規則和秩序。無量仙翁的角色,從一個“規則的執行者”變成了“秩序的維護者”。他的首要任務可能不是個體的正義,而是整體的穩定。這種“穩定”在中年人看來,雖然僵化,但卻是避免更大混亂的基石。
年輕時:我們只看到哪吒反抗的酷與帥,卻很少去計算反抗帶來的代價。為了一個人的正義,掀翻整個龍宮、水淹陳塘關,這些代價在熱血面前似乎都可以忽略。
中年時:我們成為了家庭、團隊、組織的負責人。我們開始明白,任何一個決策背后都牽連著無數人的利益與安危。無量仙翁的“不作為”或“按章辦事”,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避險行為”。他害怕的不是哪吒本人,而是哪吒行為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神妖大戰、三界失衡,那將是億萬生靈涂炭。這種對“系統性風險”的恐懼,是肩負責任后的中年人才能深切體會的。
年輕時:看電影喜歡分好人壞人。哪吒是英雄,龍王是反派,無量仙翁是幫兇。
中年時:我們明白了世界的“灰度”。龍王為兒子討公道,有他的苦衷;哪吒反抗命運,有他的正當性;而無量仙翁維護天庭權威,也有他不得不做的理由。他的做法可能不正確,但“可以理解”。我們不再簡單地用“對錯”來評判,而是開始思考每個角色所處的“位置”和“立場”如何決定了他們的行為。無量仙翁不再是扁平的“反派”,而是一個在自身職位上,做出符合其角色預期的“體制內高管”。
年輕時:相信人定勝天,一切皆可改變。
中年時:在無數次碰壁后,體會到了個體的局限性。改變一個龐大的系統是何其困難。這時,再看無量仙翁,或許會生出一種復雜的同情:他何嘗不知道規則有弊病?但他身在其位,或許也曾嘗試改變卻失敗,最終選擇了與規則共存,用最不費力的方式——遵循規則——來維持系統的運轉。他的“懶政”背后,可能是一種深深的疲憊和無力感。
中年后理解無量仙翁,并不是認同他對哪吒的壓迫,而是理解了他所代表的那個“系統”的運行邏輯。
我們理解了:
規則的必然性:沒有規則,世界會陷入更大的混亂。
維穩的復雜性:維持一個龐大組織的穩定,需要犧牲掉一些個體的“最優解”。
立場決定觀點:坐在不同的位置上,看到的世界和做出的選擇截然不同。
這種理解,是一種帶著無奈和嘆息的“共情”。我們依然會為哪吒的反抗精神熱血沸騰,那是我們心中不曾熄滅的理想之火;但同時,我們也瞥見了無量仙翁背影里的沉重與不得已,那是我們在現實生活中不得不面對的責任與妥協。
這正是一部優秀作品的魅力所在:它能讓不同人生階段的觀眾,從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并完成與自我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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