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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在客廳開直播,門鈴突然急促響起,緊跟著是密集的拍門聲,如同暴雨敲擊。
門外人聲嘈雜,無數個模糊的說話聲交織在一起,像一場失控的聚會,被硬塞進狹窄的樓道。
直播間的背景音瞬間被這些聲響淹沒,粉絲的彈幕還在滾動。
我站起身,門鈴的刺耳重復,拍門的悶響,以及人聲里若隱若現的“開門”呼喊,都在暗示某種不尋常的闖入。
蹙眉來到門邊,猛的拉開門——一股混雜著煙與香水的氣味撲面而來。站在離門最近的那個人,8年,記憶里還算挺拔的男人,發酵得腫脹松弛。
臉上橫肉多了,鬢角白了,穿著一身時尚的亮面西服。肚子把襯衫頂的隨時會裂開的樣子。
他身后,男男女女的,有四五個人堵在門口。
好奇,探究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落在我臉上。
“兒子,寶寶,還認得爸爸嗎?”那個男人開口了。
“我早就改名了,請叫我凌強。”凌是我母親的姓。說完,我竟有一種快意。
回到客廳,一群人在生父的帶領下,魚貫而入。
皮鞋摩擦在掉漆的地板上,發出刺耳的“咯吱”聲。
直播還在開著,這群不速之客迅速占領了不太大的沙發,挨挨擠擠的。
只有生父站著,他在四處環顧,打量著房間。
我也隨著他的視線,看了一圈,房間里還是8年前的老樣子。
正面墻上掛著他和母親的婚紗照,沙發對面的電視墻上,那個多年沒打開過的電視上落滿了灰塵。
茶幾上真花瓶里插著一束褪色的塑料花,還盡職盡責的開著。
他的眼光在婚紗照上停留了一瞬,將頭轉向我,“為了彌補你媽和你,我決定給你40萬。”
他掏出一張卡,下巴微抬,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慷慨,“密碼是你的生日。”
這時,那群人開始輪番拍馬屁,“劉總闊氣,寶啊,你爸現在可發達了。”
“大侄子,你快拿著,阿姨可羨慕你有個好父親啊。”
“做我大哥的兒子,你真是哪輩子燒了高香啊。”
我冷漠的看著,我的生父更加的得意了,“哪里哪里,這都是小錢。”
看我沒有接卡的意思,他直接塞進我手里,“把這卡拿去給你母親看看。”
聽見他提到母親,我把卡一把折斷,順手操起花瓶,砸向了墻上的婚紗照。
玻璃碰玻璃,一片清脆的碎裂聲。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
我又搬起直播坐的椅子,拋向了電視。
只見液晶屏以撞擊點為中心,瞬間裂開無數道猙獰的白色紋路,像一張破碎的蜘蛛網。
碎片稀里嘩啦的往下掉。內部有什么東西爆掉了,冒出一縷白煙。
這一切在眼前發生的太快,等反應過來,這群人逃難一樣的爭相像門口擠去。
只有生父還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臉上的得意和慷慨已消失不見,只剩下措手不及的震驚和茫然。
他看著還在冒煙的破碎電視,又看看我,好像第一次認識我這個兒子。
我死死盯著生父,8年缺席積攢下的恨意沖到喉嚨里,一句怒吼:“滾。”
他身體微微一震。臉上的表情變得惱怒,難堪。但最終沒有說出一句話。
最后他緩慢的挪動著腳步,走到等在門外的人群里。
我跑過去,一腳踹關了門。只愣了一瞬,就走過去,避開地上的碎片,拎起四腳朝天的椅子。直播間彈幕已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刷新,形成持續滾動的文字瀑布流。
有兩種聲音,鐵粉說,“強哥做的對,挺你。”“強哥,我離你家很近,你是否需要幫助?”
黑粉:“主播對自己的父親,都如此無情無義,對我們粉絲,更是只想賺我們的錢。”“滾下去,不需要負能量的主播。”
我清了清嗓子,“今天的直播內容改一下,我要爆個我自己的料。”
8年前,我初三即將中考,母親體檢卻查出了胃癌早期。
醫生告知通過手術可以實現痊愈,但手術費用需要10萬元。
本來母親決定等我中考完畢就做手術。生父卻在我中考那天,帶著家里的所有積蓄100萬,不辭而別。
這一走,就是8年毫無音信。
請原諒,我稱呼他生父而不是父親,他不配。
他走后,母親一下子焦頭亂額。
家里開著小超市,平時都是他倆輪班吃飯,休息。如今只剩母親一個人和店里的商品。
進貨的錢都沒有了。這對于生病的母親來說,無異于雪上加霜。
為了不影響我考試,她患癌和父親離家出走,都瞞著我。強顏歡笑,對我撒謊說父親去外地考察貨源了。
我信以為真,考完試放假了,還替父親去超市守店,母親常常走神,不是拿錯貨,就是找錯錢,惹得顧客不滿。
直到有一天,我正在店里幫忙整理貨架,母親卻暈倒了。
15歲的我,一邊哭著一邊打父親的電話,卻無法接通。
沒辦法,只得打了急救車,母親的檢查結果一出來,我嚇呆了。
母親拒絕手術,她絕望的說:“寶寶,你父親不要我們了。”我才知道父親的狠,他對這個家釜底抽薪了。
母親得了重病,沒錢醫治,超市沒人看守,也沒錢進貨,面臨關門的地步。
讓我一個15歲的孩子,一夜之間,長大了。
我把超市臨時掛上歇業的牌子,勸母親就算為了我,一定要好好治病。
最后母親同意把車賣掉,卻無論如何,不肯賣房子。
她說:“寶寶,房子不能賣,不然,等以后你父親回來,會找不到家的。”
就這樣,賣了車子,最后又把超市兌出去了,母親做了第一次手術。
她還沒有完全的恢復好,就拖著病體急忙找工作養家,供我上學。
我上了高中后,看見母親越來越消瘦的身體,就想退學,可是母親堅決不允許。
就這樣,一直到高三上學期,母親又病倒了,癌細胞轉移了。
我瞞著母親辦了退學手續,就在我準備賣房子替母親治病時,母親在醫院偷偷的出院回家了。
無論我怎么說,她都不肯去醫院,說想在家里度過最后的時光。
沒有辦法,只好依了她。在她還清醒的時候,常常念叨,“要是你父親回來就好了。”
那時候,為了滿足母親的心愿,我想聯系生父。可是只知道他去了南方,具體哪個城市一無所知。
直到母親臨去世的前幾天,她精神格外的好,我還以為她要好起來了。
陪她聊天,我提起生父,“媽,你恨他嗎?”
母親一臉的平靜,“我不恨他,兒子你也不要恨他啊。等他將來回來了,你跟他說我對不起他,先走一步了。”
我戀愛腦的母親啊,生命的最后,還想著他。
所以,我恨他,連同母親的那份加在一起。
母親走后,我才18歲,感謝母親用生命給我省下的房子,使我還有個住處。
本以為這輩子也不會再見到生父了,誰知,他今天突然冒出來了。
不是他拿走了母親的救命錢,至少母親還能陪我念完大學,直至結婚生子。
大家說,這個8年沒聯系的生父,今天突然帶著一群人,闖進我的家,拿出的40萬,算什么?
這時的彈幕一下子統一了聲音,主播,不認他。
你直播賣貨,我們支持你,買你的單,去他的40萬。我忍了多年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注:圖片來源于網絡,素材來源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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