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
530億走私大案的女主角，如今蹲在晉江老宅的井臺邊刷青苔，刷一下，水紋蕩一圈，像把當年港池里的油漬一點點洗掉。鄰居路過，喊她“阿曾”，她抬頭笑，眼角褶子里夾著七十代舊時光——那棟3000平米的小樓，當年是村里第一棟帶羅馬柱的“洋厝”，現在外墻灰漿剝落，她親手把新石板一塊塊嵌進去，像給老傷口縫針，針腳密了，疼也還在。
翻修的錢哪來的，沒人問，她也不說。工人只曉得這阿姨訂的瓦片是景德鎮老窯，挑一天色，付一天價，不賒賬。花苗她自己去山邊挖，野杜鵑、鬼針草、含羞草，賤生賤長，倒比當年遠華樓頂的進口繡球耐活。午后日頭毒，她拿一口搪瓷缸澆菜，缸底還印著“遠華集團十周年”紅字，水一沖，字掉半塊，像沒來得及銷毀的檔案。
石牌坊還在，“賴先生捐建”五個字被風啃得發毛。她每天散步經過，不停步，只伸手摸一下，像按掉心里一盞閃個不停的燈。工廠收歸集體后做了村委會，門口停滿小電驢，喇叭滴一聲，她側身讓，順手把散開的綠蘿攏回去——那盆綠蘿是收房時在瓦礫堆里撿的，半截根焦黑，現在也垂到膝蓋。
兒女回來，電磁爐支在院子里涮火鍋，她夾兩片自家種的茼蒿，嚼得慢。孫子問“奶奶你以前是不是很有錢”，她笑出鼻音：“有錢到門口那條路都能吃咯。”說完把最后一只蝦滑搛給小朋友，自己撈鍋邊浮起的碎菜。夜里孫輩睡老宅，空調外機轟隆隆，她摸黑上樓，把當年藏證據的保險柜改成的儲物格，里頭現在只有一床曬過太陽的棉被。
有人替她算賬：交出密碼那刻，她換來自由，也換來半生的沉默。她聽懂了，卻像聽天氣預報，只“哦”一聲，轉身去把晾歪的床單扯平。風從海灣來，帶著柴油和咸腥，她抬頭嗅嗅，像聞見舊日，又像什么都沒聞見。日子像院里的青石板，被太陽曬得發燙，一到傍晚，又涼得剛好能赤腳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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