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人這輩子把土耳瓜吃傷了

吃瓜嗎？

——今天的編輯 彭主任

吃串串，朋友讓把保鮮柜里的每種瓜都拿幾串。絲瓜、黃瓜、南瓜、冬瓜……“苦瓜也要。”大家聽了拍手叫好，“可以，可以，燙出來清香微苦，好吃。”

美味的瓜實在太多，隨口一感嘆，“所有的瓜我都愛吃”，引發接二連三的熱烈回應，“我也是。”“好像就沒有不好吃的瓜。”“西瓜是我最喜歡的水果。”

直到10月前后，土耳瓜開始大量上市。“誰喜歡吃土耳瓜？”前三秒，沉默的聲音震耳欲聾，“你說的是什么瓜？”后兩分鐘，土耳瓜難吃的“罪行”罄竹難書。

一股土腥味。

就算用水焯過，敏感的舌頭仍嘗得出清苦瓜味中揮之不去的泥巴味道。

口感也不太好。

瓜肉說不上細嫩。炒出來很脆，但不是純脆，水垮垮的脆。拈一筷子，總有那么兩口是硬戳戳、粗沙沙的。明明削皮削得很兇很厚，依然有漏網的“老莖”。

到底誰喜歡吃土耳瓜，認真想了下，“可能是我婆。”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中年人也不多于喜歡，“小時候吃傷了，吃怕了，這輩子都吃夠了。”

土耳瓜，一種年輕人一般不會主動買，盒馬、樸樸等超市好像也沒怎么賣的瓜。它藏身在最普通的菜市場，很多人可能認都認不到。“有點像植物大戰僵尸里的窩瓜。”不是有點，它就是同一個東西。

土耳瓜常見于農村鄉下，一根騰騰爬滿院墻，經常和絲瓜、冬瓜騰騰攪在一起，難以分辨。名字也極其有迷惑性，一個地方一種喊法。

僅僅是川內，成都地區叫土耳瓜，或者兔耳瓜、虎耳瓜。瀘州宜賓一帶，叫做葵瓜。蓬溪、射洪等地，喊的又是香瓜。西昌大涼山一帶的叫法，和云南類似，稱之為洋絲瓜。

青青綠綠的土耳瓜，確實像壓縮過的絲瓜。鄉間常見的土耳瓜，也的確是個舶來品，只不過原產自墨西哥等美洲地區。20世紀10年代，土耳瓜才逐漸傳入我國。

哪為啥叫土耳瓜？土耳瓜和土耳其到底有沒有關系？還真有。1911年，比利時人雍守正（喬治·瑪利·德·雍達爾朵）神父來到邛崍天主堂，他將隨身攜帶的土耳瓜種子種在天主堂的天井內。每到土耳瓜成熟的時候，神父經常用果實招待邛崍各界人士。

彼時，本地人還不知道土耳瓜為何物，到底叫什么名字。1939年的秋天，教會上智中學教務長李翰屏手捧幾枚土耳瓜來到教員休息室，對大家說：“此瓜系神父從土耳其國攜來，不知何名。”教師黃紹祥順口一說：“從土耳其國來，就叫土耳其瓜。”

于是，土耳瓜就這么叫開了。邛崍天主堂天井里的土耳瓜，可能是四川最早種植土耳瓜的記錄。新中國成立后，基于土耳瓜的優點，邛崍在全縣（今為邛崍市）山丘壩區全方位推廣種植。

1953年，一篇刊登在《川西日報》上介紹邛崍土耳瓜種植的消息，更是讓土耳瓜名聲大噪。“先后有安徽、江蘇、湖南、湖北、江西、浙江等省的農業部門紛紛來函索要瓜種。”由邛崍引進繁育的土耳瓜從此遍植江南各地。

土耳瓜更通用的名字，其實是佛手瓜。取其形狀像捏起來的手。名字雖然不同，五花八門，但見過、吃過的人對土耳瓜的印象出奇的一致。

太肯長了。

只要有一個瓜，放在陰涼的地方，等到它發芽后埋進土里就能長，根本不用操心。最多施點農家肥，高檔的復合肥反而用不慣，要遭“燒”死。鄉下哪兒的土耳瓜最肯長？答案是茅司邊上。

太能結了。

只要種下去成活了，土耳瓜的藤藤好多年都不會死。秋天收獲，第二年春天又發芽爬上樹、鋪滿瓦房，照常開花結果。

結果率高到，一窩不僅能養活一家人，甚至有能養活整個村兒的趨勢。自己屋頭是天天吃，頓頓吃，吃到吐，還是吃不完。不僅人吃，喂雞，喂豬，也根本吃不完。甚至，豬都不愛吃。

多的全部堆在籮筐里。碰到左鄰右舍，送人還是送不完。要多少有多少，淪落到“只要你背得動，隨便來拿。”總之，同樣都是葫蘆科的植物，葫蘆一根藤上七個娃，土耳瓜直接是超生游擊隊，完全不講計劃生育。

就像一年兩熟、三熟的水稻大米，必定沒有一年一熟的東北大米好吃。肯長肯結的土耳瓜，也注定口味不咋地。就算四川人變著花樣烹飪土耳瓜，喜歡吃土耳瓜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它可以切絲絲涼拌，也可以切片片清炒。加點肉炒會更香，但也可能浪費肉。土耳瓜切成滾刀，替代洋芋，拿來紅燒排骨、燒雞，大把的香辛料可以壓制住土耳瓜的土腥味，但口感，太水了。

不管味道如何，至少是在一段時間內，土耳瓜解決了物質貧瘠、不豐富的問題。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蔣欣一家子在蘇州瘋狂吃蛇瓜，差不多同時期，四川人努力吃土耳瓜。

拋開口味和口感這種主觀因素，土耳瓜本身的營養價值其實很豐富。不溶性膳食纖維是西瓜和哈密瓜的6倍，黃瓜的2.4倍；維生素B2含量是西瓜的2.5倍，蘋果的5倍；葉酸含量更是蘋果的15倍。

以前是每天一蘋果，疾病遠離我。現在偶爾來上兩口不好吃但健康的土耳瓜，就當是憶苦思甜。老輩子還會說，像土耳瓜這種價格便宜，幾乎沒病蟲害、不用打農藥的瓜果，可不太好找啰，你們還不曉得珍惜。

而且，會吃的人已經盯上了土耳瓜的顛顛，菜市場一般叫龍須菜。土耳瓜的顛顛用開水燙熟瀝干，涼拌起清爽又開胃。吃顛顛比吃瓜要好吃不少。

土耳瓜，無可爭議的名列最難吃的瓜的第一名。第二名，可以頒給差不多和土耳瓜同時期成熟的地瓜，喜歡的和不喜歡的人，對半開。

植物學家可能會馬上指出其中的錯誤，地瓜不是瓜，而是豆科葛屬的一種植物。其名字和土耳瓜一樣層出不窮，足夠把人攪暈。

湖北人口中的涼薯、云南人眼里的土瓜、廣東人煲湯的沙葛，其實就是四川人常說的地瓜。你以為的東北名菜地三鮮用的是這個地瓜？其實那是土豆。

在中國，地瓜主要生長在南方地區。北方幾乎見不到。在你啃地瓜的時候，北方人甚至會問你，為什么要啃樹根。

喜歡吃地瓜的人，原因很簡單。

咔嚓一口，又脆又甜，水分很足。尤其是打過霜的地瓜，甜度直接飆升。在鄉下，農忙打谷子的時候，撥開一個地瓜，邊干活邊啃，解渴又管飽。

不喜歡地瓜的理由，和不喜歡土耳瓜的理由差不多。土腥味太重，像混進了灰塵。遇上甜得不情不愿、還帶點土味的地瓜，想問自己為什么要遭這個罪。

把地瓜當水果生吃還好，拿地瓜炒菜，想舉報第一個發明這個吃法的人。炒完脆中帶著軟塌塌，甜不像甜，咸不像咸，像在嚼一個背叛了水果界間諜。

得知廣東一些地方，會用地瓜做沙葛腸粉，會用地瓜煲湯，會把地瓜切成絲或丁包進餃子；湛江經典的雷州三絲，地瓜也是重要的角色；江蘇的村子里辦酒席，地瓜炒豬肝是必備的菜品……只能說，中國飲食，博大精深。

口味和做法可以有不同意見。應該沒有人會否認，撕地瓜皮，比拆快遞還解壓治愈。

地瓜皮一撕就開，唰啦一聲，露出白玉一樣的果肉。個別部位，個別角度，看起來還像白花花的屁股，不忍直視。

地瓜，只愛撕，不愛吃。土耳瓜，怎么都愛不起來。歡迎留言，說說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

在你們老家，土耳瓜、地瓜，分別還有什么本地人才知道的叫法和吃法。期待大家在評論區認老鄉。

今日編輯 | 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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