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好詩,不期而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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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詩
祭母詞
文/余秀華
謝謝你給了我兩次劫難:一次是你生下我
一次是你化灰為土
明月依舊高懸你走后的歲月
摁下長夜的呼嘯,摁下空山的號啕
我們在塵世行走急急如律令
我們在死亡的路上行走急急如律令
你給了我最大的難堪,你走后的歲月
我每有哭意
就有你的一抹骨灰嗆入我的喉
遙想多年后,我那華發早生的兒子
跪在荒墳間
左邊是你,右邊是我
此刻的秋風盈袖
人間到處是被撕碎的綢緞般的薄薄怨仇
賞析
今天分享的是余秀華的詩《祭母詞》,這是一首令人感傷的詩,詩人寫自己的兩次劫難,是對生命的無可奈何和不安情緒的反映,詩人感受到失去母愛后的孤苦無依,對生命有了更深的體味。兩次“急急如律令”的書寫,反映了生和死的不可停頓,只能無差別的順從。而詩人更大的難堪是哭意來時,被嗆一抹骨灰,暗示了有苦難言,只能獨自承受。最后,聯想到兒子,仿佛暗示了苦難的傳承之意,由此,足可看出詩人的悲觀情緒到達頂點。詩人將三代人人生融合于詩中,深刻反映了人生的怨仇,對于有相應經歷的人來說,共情力是強烈的。接下來,多角度欣賞下這首詩。
先看第一節,詩人寫兩次劫難,“一次是你生下我/一次是你化灰為土”,這樣的總結,語言犀利,又具現實張力。詩人認為自己的生和母親的死都是自己的劫難,暗示了詩人生的痛苦,和母親死后的無依無靠,生命的痛楚變得更加強烈。可以看出,詩人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磨難。
第二節,“明月依舊高懸你走后的歲月”,詩人用倒裝句式強調,母親走后,外界沒有任何變化,只有詩人自己獨自悲傷,這和明月高懸形成鮮明的對比反差,情緒的張力就顯現了。這兩句“摁下長夜的呼嘯,摁下空山的號啕”,呼嘯和號啕,是環境的渲染,用象聲詞強調了內心的痛苦和哀傷,有一種蕭瑟凄涼之感。
接著第三節,詩人寫兩個“急急如律令”,忙著生存,本質上是趕著去向死亡。這如同一個悖論,生和死的距離,從來沒有感覺這樣近。這兩句話能讓人放慢腳步,停下來思考生和死,詩中的急,或許能成為讀者的慢,這是有積極意義的。詩人的總結具有普遍性,這是對生和死的深刻洞察。
第四節,詩人再次使用倒裝句,讓母親走后的歲月,自己的難堪最大化表現,可以感受到詩人情緒的激動。接著寫哭意來時,被一抹骨灰嗆到,這畫面沖擊力是強烈的,具有張力的,仿佛能看到詩人苦難的身影和進退兩難,只能獨自承受巨大的壓力。這種痛苦,對有相似經歷的人來說,是巨大的共鳴。
再是第五節,寫母親去世的哀痛和人生的苦難,仿佛鋪墊了兒子的痛苦。這節詩人描繪兒子跪在荒墳前的景象,“左邊是你,右邊是我”,輕描淡寫的兩句話,卻道出了兒子的苦難景象,同樣成了像詩人生前一樣無所依靠的狀態。母親的去世,意味著生命之根斷了,意味著真正流浪的開始。
最后一節,詩人借景抒情,秋風盈袖,仿佛凄涼之感滿滿,這句“人間到處是被撕碎的綢緞般的薄薄怨仇”,一是表現了詩人情緒的低迷,二是將個人憂愁擴展到人間更廣大的時空中,表現了詩人內心的怨仇之深,仿佛到處彌漫著,看到什么都是消極仇苦的意念。
讀完這首詩,可能會覺得詩人苦大仇深,而結合詩人的人生經歷來看,這又是無比的真實深切。或許只有相似經歷的人才能體會詩人內心的痛苦和無助。詩人在生與死的交織中將苦難不斷放大,從母親到自己,再到兒子,苦難的延伸,讓人有一種窒息感。詩人借祭母之機,抒發了內心的苦悶和擔憂,有著很強的代入感。具體場景的描繪,讓苦難具象化,仿佛真實可感。最后將苦難最大化,仿佛感念了人間的疾苦。一個心懷天下的女人,注定要承受更多的苦難。
拋磚引玉,就詩論詩,以寫代學,至此,就結束了。如果您有不同的看法,歡迎評論區交流。
詩人簡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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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華,1976年出生于湖北省橫店村,是當代著名詩人。她以其質樸、真摯、充滿力量的詩歌作品,在詩歌界和社會上都引起了廣泛的關注。雖然患有疾病,行動不便,且生活在農村的邊緣地帶,但余秀華并沒有被命運的捉弄所打倒,反而用詩歌表達了對生活的熱愛和對自由的渴望。她的詩歌語言質樸,卻充滿了力量,直擊人心。2015年,余秀華的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出版,迅速走紅,并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在國際上也獲得了廣泛的認可。她的詩歌不僅展現了她的個人經歷和情感,也反映了當代中國農村的現狀和農民的生活狀態。她的作品充滿了對生命的熱愛和對自由的渴望,也表達了對社會不公的批判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格命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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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命草,自稱詩者,讀睡詩社創辦人,《讀睡詩選》主編,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主編出版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目前選評經典詩歌,名人名詩700余首,《格命草詩評(一)(二)(三)(四)(五)(六)(七)》已完成,詩評系列叢書正在持續創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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