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08 21:02·柒史墨淵
作品聲明:內容存在故事情節、虛構演繹成分
同治七年,初夏。
江淮大地的梅雨季尚未完全退去。
官道兩旁的柳樹,被這股濕熱的暑氣蒸得無精打采,柳絲紋絲不動,連蟬鳴都帶著幾分有氣無力。
一列肅穆的儀仗,正以一種沉穩而壓抑的節奏,在這條被塵土和暑氣籠罩的官道上緩緩行進。
玄色的“曾”字大旗在幾乎凝滯的空氣里,只是偶爾象征性地擺動一下。
旗幟之下,親兵的盔甲反射著白花花的日光,汗水早已浸透了他們的號衣,順著臉頰匯成溪流,滴落在滾燙的黃土上。
隊伍的正中,是一頂八抬大轎,轎身由上好的楠木打造,四角懸掛的流蘇隨著轎夫沉重的步伐微微晃動。
與轎外那幾乎能將人烤熟的酷熱不同,轎內因置放了冰盆,透著一股清涼。
兩江總督、太子太保曾國藩,正倚在厚實的軟枕上。
01
歲月與戰功,像兩把刻刀,在他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平定粵捻的滔天功業,為他換來了帝國的柱石之名,也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心血。
此刻,他閉目養神,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著,仿佛在睡夢中,依舊被什么棘手的難題所困擾。
他的膝上,攤著一卷關于淮河中段“清淤固堤”的工程卷宗。
即便閉著眼,那一行行蠅頭小楷,一個個驚人的數字,一串串盤根錯節的人名,都清晰地在他腦海中翻滾。
戶部撥下的三十萬兩雪花銀,到了地方,層層盤剝,真正落到河工上的,還剩下幾成?
卷宗里那位言辭懇切的河道候補知州,與那位手眼通天的鹽運使,又到底是何種關系?
這是一張看不見的網,而他此番巡察,名為勘察水利,實為提刀入網。
“滌帥,”身旁的幕僚趙烈文見他久不言語,輕聲喚道,“前方再過十里便是宿州地界了,是否傳令下去,讓地方官不必遠迎?”
趙烈文跟隨曾國藩多年,深知其為官之道,最惡迎來送往的繁文縟節。
曾國藩緩緩睜開眼,那雙渾濁卻深不見底的眸子里,沒有一絲睡意,只有一片沉靜的清明。
他“嗯”了一聲,算是應允。正要開口再吩咐幾句,轎身的行進,卻猛然一滯!
突如其來的停頓讓毫無防備的趙烈文身子一晃,險些撞在轎壁上。
緊接著,轎外那沉悶的平靜被一聲凄厲的哭喊徹底撕碎!
“青天大老爺!替小民申冤啊!!”
這聲音,嘶啞,尖銳,充滿了血與淚的絕望,像一根燒紅的鐵釬,狠狠地扎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朵里。
騷動瞬間爆發,護衛的呵斥、兵刃出鞘的銳響、馬匹不安的嘶鳴,亂成一團。
“拿下!” 親兵隊長的怒吼聲中,夾雜著一個身影以頭搶地的悶響,一下,又一下,沉重而決絕。
“青天大老爺!小民王瑞,狀告鄉紳李虎,奪我田產,害我父親,求大人為我做主啊!”
趙烈文面色大變,急切地看向曾國藩:“滌帥,這……”
曾國藩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表情。
他只是將膝上的卷宗輕輕合上,動作從容不迫,仿佛外面那攸關人命的混亂,不過是窗外的一陣風雨。
他伸出枯瘦的手,將厚重的轎簾,穩穩地掀開了一角。
只一眼,他便將全局盡收眼底。
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跪在儀仗之前,衣衫襤爛,渾身泥污。
他的額頭,在堅硬的官道上磕出了一個血口子,鮮血混著塵土,糊了滿臉,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狼狽而慘烈。
他雙手高舉著一卷暗紅色的狀紙,身形因激動和恐懼而劇烈顫抖。幾十名親兵的長矛如林般對著他,矛尖在日光下閃著森森寒光。
但那青年不閃不避,只是用一雙燃燒著冤屈與希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這頂代表著帝國最高權力的官轎。
一個真正的硬骨頭,曾國藩在心里,不帶任何感情地做出了第一個判斷。
“讓他過來。”
他的聲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倒了現場所有的嘈雜。
護衛們讓開一條通路。
那名叫王瑞的青年,膝行幾步,爬到轎前數尺之地,將冤情一五一十地道來。
他說本地豪強李虎,覬覦他家臨河的三十畝祖傳良田,先是威逼,后是利誘,見父親不從,便設計將其推入河中溺斃,又買通縣衙,將一樁謀殺案,定為了意外失足。
如今,家中老母悲憤交加,氣病在床,已是奄奄一息,他走投無路,才敢冒死攔駕。
他言辭懇切,邏輯清晰,對地名、日期、人物關系對答如流,說到動情處,更是聲淚俱下,一個為父申冤、為母續命的孝子形象,躍然眼前,聞者無不動容。
趙烈文早已聽得義憤填膺,眼眶微紅。
他湊到曾國藩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懇切地說道:“滌帥,此人條理分明,神情悲切,不似作偽。其情可憫,其孝可嘉啊。”
曾國藩沒有回答。
他那深邃如古井的目光,緩緩地掠過青年那張因悲憤而扭曲的臉,掠過他滿是泥污、卻依舊能看出清秀輪廓的五官,掠過他那磕得血肉模糊的額頭。
最終,定格在了他雙手高舉的那卷,顏色暗紅、仿佛浸透了血淚的“血書”之上。
轎內的清涼,似乎在這一刻也凝結了。
曾國藩的眉頭,極其細微地蹙了一下。
他仿佛在那一片刺目的紅色之中,察覺到了一絲難以言喻的、與周遭一切的悲憤與混亂都格格不入的……不諧。
許久,他緩緩開口,聲音里聽不出任何喜怒:
“將血書,呈上來。”
02
官道旁,親兵們的動作迅捷而無聲。
一張行軍用的案幾,一把太師椅,迅速在空地上設下了一個臨時的公座。
沒有驚堂木,沒有“威武”的喝道,但當曾國藩緩緩坐下的那一刻,一股無形的威壓便籠罩了全場。
暑氣仿佛被這股氣勢逼退了幾分,連遠處的蟬鳴都似乎收斂了聲息。
王瑞依舊跪在下方,只是被親兵帶到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他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壓抑的抽泣聲,是這片肅靜中唯一的聲音。
一名親兵從王瑞手中取過那卷“血書”,雙手呈上。
曾國藩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卷暗紅色的紙。他沒有立刻伸手,而是靜靜地看了數息。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紙訴狀,更像是在審視一件來歷不明的兵器。
終于,他伸出兩根枯瘦但異常穩定的手指,輕輕拈住了紙卷的一角。
入手微沉,紙質堅韌而光滑。
他的指腹,在紙張邊緣細細地摩挲著。這是一種近乎本能的動作,數十年翰墨生涯,讓他對紙張的觸感比對人的面孔還要敏感。他的心中,瞬間便有了判斷。
“此紙,是徽州所產的上等‘官署箋’。紙質綿密,韌而不脆,尋常人家,傾其家產也未必能得一頁。
即便是尋常官吏,若無批文,也休想從庫房領用。”
他將紙卷緩緩展開,猩紅的字跡觸目驚心,字字泣血,仿佛能聽到書寫者內心的悲鳴。
然而,曾國藩的注意力,卻不在那字跡的內容上。他將紙卷不著痕跡地湊近鼻尖,雙目微闔,輕輕一嗅。
沒有血。
沒有一絲一毫人血干燥后應有的、那股淡淡的鐵腥氣。
取而代之的,是一縷極其幽遠、清冽的異香。那香味,初聞似有若無,細品之下,卻能分辨出是頂級的“松煙”與名貴的“冰片”混合研磨而成。
這味道……他太熟悉了。
“……此等特制藥墨,氣味清雅,防腐防蛀,非大富大貴者不能用。” 曾國藩的內心,波瀾頓起,但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神情,“尋常富商或可用之,但絕無可能調配出如此清冽的配比。
這種味道,這種配方,全天下,只有一處。那就是巡撫一級衙門的節堂,專供巡撫批閱加急要文、密折所用。”
念及此處,他抬起眼,目光如電,再次落在了跪在地上的王瑞身上。那青年依舊是一臉悲憤,眼中充滿了對公道的期盼,神情真摯得找不到一絲破綻。
一個衣衫襤褸的鄉野孝子,手里卻拿著巡撫衙門才能流出的證物。這背后,藏著怎樣的驚天秘密?
“這血書,是你用自己的血寫的?” 曾國藩淡淡地問,聲音平靜得像是在談論天氣。
王瑞聞言,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立刻重重磕了一個頭,聲音因激動而沙啞:“回稟大人!正是小民咬破手指,悲憤之下,用家父生前視若珍寶的一張好紙所寫!
字字皆是血淚,只為能讓大人看清小民的冤屈!”
“哦?” 曾國藩的語氣依舊平淡,“你父既是鄉民,以耕讀為業,又從何處得來此等珍貴的官署箋?”
這個問題,顯然有些尖銳。
趙烈文在一旁都聽得心中一緊,生怕這孝子答不上來。
誰知王瑞卻應對得極快,仿佛早已料到此問。
他臉上露出一絲悲戚的自豪,說道:“家父雖是一介鄉民,卻也識文斷字,一生仰慕圣賢。這張紙,是早年縣里的教諭老爺見家父為人正直、又酷愛書法,特意贈與他的。
家父一直舍不得用,誰知……” 他哽咽了一下,繼續道,“誰知那日被害前,他老人家心有所感,正準備用這張紙,虔誠抄錄一部《了凡四訓》,以求修身積德,為我母親祈福……哪曾想,竟成了絕筆!”
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甚至將一個安分守己、敬天信命的良善農夫形象,勾勒得淋漓盡致。
《了凡四訓》……
當這四個字清晰地傳入耳中時,曾國藩那一直古井無波的眼神深處,終于掠過了一絲極其銳利的精光。
快得如電光石火,無人能夠察覺。
一個完美的受害者,一個完美的兇手,一個完美的作案動機,現在,又多了一個完美的、催人淚下的細節。
這戲,演得太滿了。
他的面色依舊平和,甚至透出幾分溫言與慈憫,對王瑞安撫道:“你的冤情,本部堂知道了。
孝心可嘉,情狀可憫。
且稍安勿躁,在此稍候,本部堂必會給你一個公道。”
說完,他緩緩站起身,雙手負后,以需要靜思案情為名,背對著眾人,朝著前方那片空曠的土地,緩緩地向前踱去。
趙烈文見總督大人如此表態,心中懸著的一塊石頭終于落了地。在他看來,總督大人這是信了王瑞的冤情,正在思索如何為他主持公道。
他看著曾國藩那沉穩如山的背影,一步步向前走去,一步,兩步……
只見那一直緩步踱思的曾國藩,在踏出第七步的瞬間,猛地頓住身形,霍然轉身!
他臉上所有溫和與慈憫的神情都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徹骨、如同嚴冬寒鐵般的殺機!
他雙眼圓睜,精光四射,像兩把出鞘的利劍,直刺向那依舊跪地、尚不知死期已至的王瑞。
他提起一口丹田氣,沒有任何解釋,沒有任何鋪墊,對著左右發出了一聲石破天驚的雷霆怒喝:
“來人!”
“將此獠——拖去斬首!”
這聲命令,如同一道旱天驚雷,在每個人的頭頂轟然炸響!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趙烈文的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身體晃了晃,幾乎無法站穩。他張大了嘴,想說什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濫殺?不審而斬?
這六個字像魔咒一樣,在他腦中瘋狂盤旋。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一生倡導“拙誠”、事事講求“義理”的恩師嗎?
跪在地上的王瑞,臉上的悲情和期盼,瞬間凝固,然后寸寸碎裂。
他完全懵了,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當兩名如狼似虎的戈什哈(侍衛)真的大步上前,一把攥住他胳膊的時候,那極致的恐懼終于化為了一聲凄厲的尖叫!
“大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他的演技在死亡面前徹底崩潰,取而代之的是最原始的、求生的掙扎。
他雙腿亂蹬,涕淚橫流:“大人明察秋毫!為何不審啊大人!小人有天大的冤屈!您不能這樣!您不能——”
周圍的官員和幕僚們,個個面如土色,噤若寒蟬。他們驚恐地看著曾國藩,又看看那被拖拽著、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痕跡的王瑞,大氣都不敢出。
總督大人的雷霆之怒,讓他們感到了發自骨髓的戰栗。
而處于風暴中心的曾國藩,卻冷得像一尊沒有感情的石像。他背負著雙手,冷冷地看著王瑞被拖走的方向,任憑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在耳邊回蕩,他的眉毛都沒有再動一下。
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此刻只有屬于沙場將帥的鐵血與決絕。
趙烈文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一個箭步上前,幾乎是在哀求:“滌帥!三思啊!此人或有蹊蹺,但……但罪不至死!至少……至少容屬下審問一二啊!”
曾國藩沒有回頭,只是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不必。”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聲行刑的悶響。
王瑞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整個世界,徹底安靜了。
只剩下趙烈文和一眾官員們,呆立在原地,如墜冰窟。
03
當晚,宿州行館。
書房內的燭火,被窗外灌入的夜風吹得搖曳不定,將墻上的人影拉扯得忽長忽短。
趙烈文侍立在一旁,為曾國藩的茶杯續上熱水。
從午后那血腥的一幕到此刻,已經過去了數個時辰,但那股徹骨的寒意,卻依舊盤踞在他的心頭,揮之不去。他數次欲言又止,看著恩師那張沉靜如水的臉,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整個下午,曾國藩一如往常,批閱公文,接見下屬,仿佛什么都未曾發生。
可越是如此,趙烈文心中的驚濤駭浪便越是洶涌。
終于,當曾國藩放下最后一本卷宗,捏了捏疲憊的眉心時,趙烈文知道,不能再等了。他鼓起畢生的勇氣,躬身長揖到底,聲音因情緒的激蕩而微微發顫:
“滌帥,今日之事……烈文愚鈍,百思不解。
即便那王瑞有疑,罪大惡極,也……也該交由有司審問,明正典刑。為何要當場……”
他沒有說完,但“草菅人命”四個字,幾乎已經沖到了嘴邊。
曾國藩沒有立刻回答。他抬起頭,靜靜地看了自己的心腹幕僚片刻,那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疲憊:
“烈文,坐,你先看這個。”
他將那卷被他帶回來的“血書”,推到了桌案中央。
趙烈文依言坐下,疑惑地拿起那卷紙。
他學著曾國藩午后的樣子,先是捻了捻紙張,那堅韌光滑的觸感讓他心中一動。
隨即,他將其湊到鼻尖,一股清冽的、絕非血腥氣的異香,鉆入鼻孔。
“這是……”
“官署箋,巡撫衙門的特供藥墨。” 曾國藩平靜地道出了答案,“僅憑這兩樣,就足以證明,他不是一個家破人亡的孝子,而是一顆被人精心布置好的棋子。
但這,還不是他必死的理由。”
趙烈文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他知道,關鍵要來了。
曾國藩的目光變得無比銳利,他盯著趙烈文,一字一頓地問道:“我問你,他還說了什么,讓你我這等讀書人,聽了都為之動容?”
“他……他說他父親被害之日,正在家中虔誠抄錄《了凡四訓》……”
“對。” 曾國藩打斷了他,“那一日,是何日?”
“是……” 趙烈文的腦子飛速旋轉,將日期與記憶中的黃歷對應起來。
突然,他的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如紙,嘴唇開始哆嗦,難以置信地抬起頭,“那一日,是、是圣母皇太后慈安的萬壽圣節!是國忌之日!”
“然也。” 曾國藩緩緩點頭,聲音冷得像冰,
“國忌之日,普天同慶。按大清律例,為示尊崇,全國禁止屠宰、禁止刑名,官府封印,商賈休市。而讀書人,則更要沐浴焚香,靜心齋戒,絕不可進行抄寫詩文等‘非緊急’的筆墨之事!”
他加重了語氣,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砸在趙烈文的心上:
“一個真正的孝子,一個自稱‘耕讀傳家’、敬仰圣賢的孝子,豈會不知此等禁忌?
豈會用這等污蔑之詞,來構陷自己的亡父?這是在踐踏我等的常識,也是在侮辱我等的智識!僅此一條,其心可誅!”
趙烈文恍然大悟,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直沖天靈蓋。但他依舊有最后的疑惑:“可……可即便如此,將他收押審問,順藤摸瓜,豈不更好?”
“審?” 曾國藩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烈文啊,你還是太書生氣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沉沉的夜色,聲音變得低沉而冷峻:
“你以為審他,就能問出真相嗎?錯了,此人是‘死士’,既來告狀,便沒打算活著回去。你若開審,他必當堂攀誣,將水攪得更混。
他可以說自己是受李巡撫指使,也可以說是受朝中某位大學士指使。屆時,無論真假,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折遞進京城,這盆臟水就潑到了我們身上。”
他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已然呆若木雞的趙烈文:
“到那時,案子本身的是非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場‘審案’,就成了他們攻訐我們的舞臺!他們要的,根本不是我的判決,而是我‘審案’這個行為本身!”
“所以……” 趙烈文喃喃道。
“所以,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不審。”
曾國藩的聲音里,充滿了洞悉一切的疲憊與決絕,“唯有用快刀立斬,才能廢了他們的‘舞臺’,斷其線索,讓他這顆棋子,死得毫無價值。
亦能讓我那位躲在暗處的李巡撫,因我這雷霆手段而膽寒,短期內,必不敢再輕舉妄動。”
書房內,一片死寂。趙烈文終于明白了這看似草菅人命的命令背后,所蘊含的深不可測的政治智慧與血腥搏殺。
他站起身,對著曾國藩的背影,深深地、心悅誠服地,長揖及地。
曾國藩沒有回頭,只是望著窗外那無邊的夜色,良久,才輕輕一嘆:
“烈文,日后為官,須知仁善是心,雷霆是手段。見其形,更要觀其神。凡人演戲,能演其悲,難演其魂。”
一句話,為這樁突如其來的血案,落下了充滿智慧與無奈的注腳。窗外的夜,愈發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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