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鎮上有個姓王的財主,家財萬貫,卻吝嗇得出奇。
人說“越有錢越小氣”,這話放在王財主身上一點不假。他家的剩飯剩菜寧可倒進泔水桶餿掉,也絕不肯施舍給門口的乞丐。
這天晌午,王家后院里,十五歲的丫鬟小翠正端著半盤沒動過的紅燒肉和幾樣剩菜往泔水桶走去。
走到半道,她瞧見門外槐樹下蹲著個面黃肌瘦的小乞丐,約莫十二三歲,眼睛直勾勾盯著她手里的盤子,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
小翠心里一酸,想起自己那餓死在荒年的弟弟,要是還活著,也該有這么大了。
她正要轉身,卻聽見身后傳來管家王福的干咳聲:“愣著干啥?趕緊倒了!老爺吩咐過,一粒米都不能流到那些叫花子手里,不然他們嘗到甜頭,往后就賴著不走了!”
小翠忍不住回了一句:“福伯,這好好的肉菜,倒了多可惜,門口那孩子都快餓暈了...”
“你懂什么!”王福把眼一瞪,壓低聲音呵斥道,“今天你給他一口剩飯,他明天就敢來要一碗新粥!這口子一開,全鎮的叫花子都得聞著味兒堵在咱家門口,攆都攆不走!到時候驚擾了老爺,你擔待得起嗎?快倒!”
小翠心里罵了句“為富不仁”,腳下卻不得不繼續往前走。
眼看就要到那口大泔水桶前,她忽然心生一計,腳下“哎喲”一聲,裝作被石子絆到,整個人往前一傾,一盤好菜全撒在了地上,還沾了不少泥土。
“作死啊!”王福聞聲趕來,見她摔了盤子,揚起手就要打。
小翠揉著腳踝,委屈道:“福伯,我不是故意的,這石子路不平...”
王福看了眼地上的菜,臟成那樣,是斷不能撿回碗里了。
他心疼地直跺腳:“敗家東西!這……這還怎么倒進泔水桶?泔水還能喂豬,這沾了泥的玩意兒豬都不能吃了!真是白白糟蹋了!還不快收拾了扔出去?這月工錢扣你二十文!”
小翠連聲應著,蹲下身收拾,趁王福轉身心疼得齜牙咧嘴的工夫,她飛快地將幾塊看起來還算干凈的紅燒肉和兩個白面饅頭用荷葉包好,塞進懷里。
她提著真正該倒的泔水桶往外走,到了后門拐角處,悄悄把那個珍貴的荷葉包放在墻角石板上,朝小乞丐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那小乞丐機靈得很,等王福走遠了,一溜煙跑過來,抓起荷葉包,朝小翠深深鞠了一躬,轉身就跑沒影了。
自此以后,小翠隔三差五就“不小心”摔一跤、撒點飯菜,每次都被王福罵得狗血淋頭,扣工錢也是常事。
可她看著小乞丐和其他幾個小叫花子能吃點東西,心里反倒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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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六年過去,小翠已出落成二十一歲的大姑娘。
這六年里,她不知被扣了多少工錢,挨了多少責罵,卻始終沒斷了暗中接濟乞丐。
直到有一天,王財主發現她“屢教不改”,一怒之下將她趕出了王家。
無家可歸的小翠在鎮上轉了三天,正發愁生計,卻碰巧遇見當年一同在王家做工、如今已嫁人的姐妹小梅。
小梅聽說她的遭遇,二話不說借給她二兩銀子。
小翠用這錢在鎮東頭租了個小鋪面,開了家包子鋪。
開張那天,小翠在門口掛了個幌子,上面寫著“翠香包子鋪”,又用紅紙貼了張告示:“每日酉時過后,剩包子半價。”
其實啊,這不過是個幌子。每天酉時一過,小翠總會“不小心”掉幾個肉包子在地上。
這時,總有幾個面熟的乞丐“恰好”經過,撿起地上的包子,擦擦就吃。
小翠從不說破,只是默默地看著,眼里帶著笑意。
街坊鄰居都說小翠這姑娘手腳不利索,天天掉包子。
可奇怪的是,她的生意卻一天比一天紅火,或許是人們看她心善,都愿意來照顧生意。
這天傍晚,小翠照例“掉”了兩個肉包子在地上。
不一會兒,一個老乞丐帶著個小乞丐過來撿起,朝她拱拱手,快步走了。
就在這時,一匹高頭大馬停在鋪子前,下來一位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眉清目秀,氣度不凡,身后還跟著兩個隨從。
那公子一下馬,眼睛就直勾勾盯著鋪子前那塊經常掉包子的地方,神情有些恍惚。
“客官要買包子嗎?”小翠擦了擦手,上前招呼。
那公子回過神來,微微一笑:“來三個肉包子。”
“好嘞!”小翠麻利地包好三個熱騰騰的包子遞過去。
公子接過包子,卻不急著走,咬了一口,細細品味,眼中閃過一絲驚喜:“這味道...好生熟悉。老板娘,你這包子鋪開了多久了?”
“剛滿三個月。”小翠笑道,“客官是外地人吧?頭一次見。”
公子點點頭,又搖搖頭:“說是外地也不錯,不過我六年前曾在青石鎮住過一段時日。”
說著,他忽然盯著小翠的臉看了半晌,遲疑道:“這位大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小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見這公子眉目端正,不像歹人,便請他到鋪子后頭的小院坐下。
公子拱手道:“在下姓周,名聰,金陵人士。敢問大姐,六年前是否在鎮西王家做過丫鬟?”
小翠一愣:“公子如何得知?”
周聰忽然起身,對著小翠深深一揖:“恩人在上,請受周聰一拜!”
小翠嚇了一跳,趕忙閃到一旁:“公子這是做什么?莫不是認錯人了?”
周聰直起身,眼中已有淚光:“六年前,那個常在王家后門‘不小心’摔掉飯菜的丫鬟,可是大姐你?那個經常躲在槐樹下等著撿食的小乞丐,就是在下!”
小翠這才仔細端詳周聰的面容,果然從眉宇間看出了當年那小乞丐的影子,不禁又驚又喜:“是你?你...你怎么...”
周聰請小翠坐下,娓娓道來其中緣由。
原來,周聰本是金陵周家的獨子,六年前隨叔父外出經商,途中遭遇山賊,與家人失散,流落到青石鎮。
他當時年紀小,記不清家在哪里,只得沿街乞討。
若不是小翠時常偷偷給他食物,他早就餓死街頭了。
后來,他被一過路的商隊所救,帶回金陵。家人尋他多年,終于團聚。
如今他已是周家的少東家,這次特地回來,一是為了尋找當年的恩人,二是想在青石鎮開設分號。
“那日若不是大姐故意摔那一跤,我早就餓死在槐樹下了。”周聰感慨道,“大姐的肉包子,我一嘗便知,與當年那紅燒肉是一個味道!”
小翠這才恍然大悟,笑道:“我說呢,怎么總覺著公子面善。不過是幾頓飯,公子不必掛心。”
周聰卻正色道:“對大姐是幾頓飯,對周聰卻是救命之恩。若不是大姐,哪有周聰的今日?”
二人敘舊間,忽然前頭鋪子傳來一陣吵嚷聲。
小翠趕忙出去查看,只見管家王福帶著兩個家丁,正指著地上的包子大罵:
“好你個張小翠!在王家時就手腳不干凈,如今開了鋪子,竟敢偷我們王家的包子配方!”
小翠氣得臉色發白:“福伯,你胡說什么?這包子餡是我自己琢磨的,與王家何干?”
王福冷笑道:“誰不知道王家廚子做的紅燒肉是一絕?你這包子分明就是王家紅燒肉的味道!定是你偷學了配方!”
原來,王財主近日聽說小翠的包子鋪生意紅火,便派人買來嘗了嘗,一吃就吃出與他家紅燒肉相似的味道,頓時勃然大怒,認為小翠偷了他家的秘方,特地派王福來鬧事。
周聰從后院踱步而出,冷冷地看著王福:“王管家,別來無恙啊?”
王福定睛一看,覺得這公子面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周聰不緊不慢地說:“六年前,我曾在貴府后門討過飯,沒少挨您的打罵。怎么,如今連包子配方也要搶了?”
王福這才認出周聰,頓時面色大變:“你、你是那個小乞丐...”
周聰冷笑道:“回去告訴你家老爺,這包子餡的確與王家的紅燒肉味道相似,因為都是同一個師父教的!”
這話一出,不僅王福愣住,連小翠也糊涂了。
周聰繼續道:“你們可知道,王家那位老廚子劉師傅,原本是我周家的家廚?他那一手紅燒肉的絕活,本就是我周家的秘方!
二十年前,劉師傅辭工回鄉,后來才到了王家。如今我周家要在青石鎮重開酒樓,正要請劉師傅回去主持大局呢!”
王福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結結巴巴道:“你、你胡說!劉師傅明明是我們王家的廚子...”
“不信你自己去問劉師傅!”周聰淡淡道,“回去告訴你家老爺,他引以為傲的‘王家老號’綢緞莊,租的本就是我周家的鋪面,契約月底到期,我不再續租了。
再者,他存放綢緞的貨棧,地皮也屬我周家。請他月底前清空搬離。”
王福一聽,面如土色。那“王家老號”是老爺最大的進項,若被收了鋪面,生意立馬就垮了;貨棧若也沒了,更是雪上加霜。他再不敢多言,帶著家丁灰溜溜地走了。
小翠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周聰轉身對她笑道:
“大姐不必驚訝,我剛才說的句句屬實。那劉師傅的確原是我家家廚,我這次回來,本就打算重振家業。只是沒想到,這么巧就遇上了恩人。”
過了幾日,周聰果然在青石鎮開了家“周記酒樓”,請小翠做了掌柜,專門負責包子鋪的生意。
他還特地請回老廚子劉師傅,讓那一手紅燒肉絕活重見天日。
而王財主呢,因為失去了“王家老號”,家道日漸中落。
加之他為人吝嗇,鎮上沒人愿意幫他,不過三年光景,就淪落到變賣祖宅的地步。
說來也巧,買下王家祖宅的不是別人,正是小翠。
原來,這幾年在周聰的幫助下,小翠的包子鋪生意越做越大,已成了青石鎮有名的“翠香齋”。
小翠搬進王家大宅那天,特地在大門口支了個粥棚,施粥濟貧。鎮上乞丐紛紛前來,她都一一接待,從不怠慢。
周聰有一次笑問:“大姐如今也是有錢人了,怎么還對這些乞丐這么好?”
小翠望著門外排隊領粥的人群,輕聲道:“我永遠記得當年那個餓得眼冒金星的小乞丐。人這一生,誰沒個落難的時候?能幫一把是一把。”
這話傳開后,青石鎮的富戶們都暗暗慚愧,也開始學著周濟窮人。
不出幾年,青石鎮竟成了遠近聞名的“仁義之鄉”。
而“肉包子恩情”這個故事,也一代代傳了下來。
老人們常對晚輩說:“做人啊,千萬別把路走絕了。今日你瞧不起的乞丐,說不定明日就成了貴人。心存善念,天必佑之。”
這正是:
吝嗇財主倒珍饈,小丐饑餓命垂休。
丫鬟假摔施殘飯,善心暗藏解人憂。
六年光陰如流水,乞丐已成貴公子。
包子恩情終得報,善有善報永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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