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
1942年8月，銅陵城下著霉雨，孫林蹲在稻草堆邊，手里捏著剛搶回來的密電碼本，油墨味混著稻殼的霉氣，悶得人喘不過來，他想起三天前，偽鄉長郜德恩半夜闖進家門，胳膊上還淌著血，說日軍要來抓他，孫林當時就覺得不對，郜德恩那偽職本就是個幌子，怎么偏偏這時候露了餡兒。
城里布店后墻的裂縫又開了，孫林挑著糞桶往那兒去，桶底的竹篾早讓糞水泡得軟了，路過崗哨他故意瘸著腿，巡邏兵啐了口唾沫就讓他過去，第六天傍晚他摸到裂縫塞進一張紙條，查大姚村泄密來源，前五天沒回音，第六天取回的紙條上歪歪扭扭寫著郜德恩。
這名字像根刺，扎在孫林心里，那晚他翻來覆去睡不著，郜德恩收了三百大洋當叛徒，可情報站里誰不認得這偽鄉長，第二天他就約郜德恩見面，說新四軍要伏擊龍塘灣，郜德恩一走就跑去報信，日軍在龍塘灣白等了一整夜，孫林坐在茶棚里，聽遠處炸開的響聲，知道敵人上當了。
最狠的招數是讓新四軍直接打到仇家店，那天半夜，火光把半邊天都映紅了，孫林靠在山崖上看著火，想起前年在蘇南見過的同志，被日本人綁在樹上活活燒死，現在輪到郜德恩了，他出賣的情報反咬了他一口，鞭子抽在他背上時，孫林正給烈士家屬分糧。
后來情報站換了三任站長，老孫頭還是常去章家布店，有次年輕人問他為啥不直接斃了叛徒，他一邊擦鋤頭一邊說，狗叫有狗叫的用，留著他能把更多敵人往火坑里引，話沒說完，院里的野狗突然沖著風聲叫起來，跟那年龍塘灣的炮聲一模一樣。
檔案里記著郜德恩那晚，吊在憲兵隊院子里，嘴里還喊著要告密，刺刀插進喉嚨才停，孫林把那份情報燒了，灰燼里只剩半句慎獨，現在路過長江邊，還能聽見船工們唱，糞桶挑過鬼子崗，血情報換新槍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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