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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上回咱聊到子產在晉楚夾縫里把鄭國盤活,靠的是改革的硬氣和外交的靈氣,臨終前還留下“寬猛相濟”的治國絕訣。
可就在子產在鄭國忙活的時候,東邊的齊國出了個更傳奇的人物。
身高不足六尺,擱現在也就一米二左右,在普遍講究“高大威猛”的春秋時期,卻硬生生在齊靈公、莊公、景公三朝當了卿相,連國君都得讓他三分。
這人就是晏嬰,也就是咱們課本里學過“晏子使楚”的那位晏子。
今兒咱就嘮嘮,這矮個子國相到底憑啥,能在波譎云詭的齊國朝堂站穩三十年?
先補個歷史常識:春秋時期的“官員選拔”跟現在不一樣,除了看家世,還特看重外形。
《左傳》里記載,晉國選大夫得“身長七尺以上,力能扛鼎”,楚國更夸張,連外交官都得“容貌雄偉,言辭犀利”。
齊國作為姜子牙的封地,雖說沒那么死板,但卿大夫基本都是“八尺男兒”的標配。
晏嬰能打破這規矩,首先得靠家世,他爹晏弱是齊國上大夫,掌管軍事,公元前556年晏弱去世,按“父死子繼”的規矩,晏嬰得承襲大夫之位。
可剛守喪那會兒,他就差點因為“不懂規矩”丟了官。
晏嬰為他爹守喪時,穿的是粗麻縫的喪衣,腰里系著草繩,手里拄著竹杖,天天喝稀粥,還在院子里搭了個草棚睡里頭。
負責鄰里教化的“里宰”瞅見了,撇著嘴說:“這哪是大夫的喪禮?老百姓守喪才這么折騰,你這是丟貴族的臉!”
這話傳到朝堂,不少大臣趁機起哄:“晏家這小子連禮儀都不懂,不配當大夫!”
擱一般人早急眼了,晏嬰卻沒辯解,只是默默把喪禮辦完。
后來有人問他為啥不解釋,他才說:“喪禮的本質是盡孝,不是擺排場。里宰不懂真情重于形式,我跟他爭啥?”
這事兒看似不起眼,卻藏著晏嬰的處世智慧,不跟糊涂人爭理,用行動說話。
而且他守的喪禮,其實是上古傳下來的“三年之喪”古制,只是春秋時期貴族們早就簡化成了“三月之喪”,反倒是他守古禮成了“異類”。
《禮記·喪服》里明確記載,“三年之喪,自天子達于庶人”,晏嬰這波操作,看似“失禮”實則“守禮”,后來齊靈公聽說了,反倒夸他“重情重義,可擔大任”,直接讓他接了他爹的班,成了齊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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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波“以退為進”,算是晏嬰在朝堂的第一次亮相。
晏嬰剛當大夫沒幾年,就干了件讓全齊國都驚訝的事:用自己的馬車換了個奴隸。
那天他從晉國出使回來,路過邊境時,看見一個穿粗布衣的漢子在給人拉磨,凍得瑟瑟發抖,可眼神卻挺硬氣。
晏嬰讓人去問,才知道這漢子叫越石父,是個有學問的人,因為家里欠了債,才賣身為奴。
晏嬰二話不說,就讓車夫把左邊拉車的馬卸下來,換了越石父,拉著他一起回臨淄。
可回到家后,晏嬰光顧著跟家人說出使的事,把越石父晾在院子里半天沒搭理。
越石父等了會兒,扭頭就走,剛好被晏嬰撞見。
晏嬰懵了:“我剛把你從火坑里救出來,你咋說走就走?”
越石父撇著嘴說:“君子受了不了解自己的人的委屈沒事,但被知己怠慢,還不如當奴隸!你既然知道我是賢才,卻把我當傭人使喚,這跟沒贖我有啥區別?”
晏嬰一聽,趕緊整了整衣冠,對著越石父拱手道歉,還把他請進正屋當貴賓。
后來越石父成了晏嬰的謀士,幫他出了不少好主意。
這事兒不是野史瞎編,《史記·管晏列傳》里寫得明明白白。
有人說晏嬰這是“作秀”,可他接下來對車夫的態度,更能看出他是真的“識人不論身份”。
晏嬰的車夫是個八尺漢子,每次駕車都挺胸抬頭,跟打了勝仗似的。
有回車夫老婆從門縫里看見丈夫這模樣,等車夫回家就說要離婚。
車夫急了:“我給國相當車夫,多風光啊,你咋要走?”
他老婆說:“晏大夫身高不足六尺,當了國相還謙虛低調;你一個車夫,倒天天擺架子,我跟著你丟人!”
車夫聽完臉都紅透了,從此開車時腰都彎著,說話也客氣了。
晏嬰覺得奇怪,問他咋變了性,車夫就把老婆的話原原本本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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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嬰聽完哈哈大笑,直接推薦這車夫當了大夫。
這事兒往小了說是“知人善任”,往大了說,是晏嬰打破了春秋時期“士農工商”的等級壁壘,在他眼里,只要有改過之心,車夫也能當大夫。
這種眼界,在當時可是相當超前。
要是說對下屬寬容,那晏嬰對國君的“犟勁”才真叫厲害。
齊莊公是個好勇斗狠的主,公元前551年,晉國大夫欒盈反叛失敗,逃到齊國求救。
齊莊公正想跟晉國叫板,立馬拍板:“留著他,以后有用!”
晏嬰趕緊攔著:“商任會盟時,咱們剛跟晉國保證不接納欒氏,現在反悔,以后誰還信咱們?小國靠信用立足,丟了信用就完了!”
齊莊公壓根不聽,不僅好吃好喝招待欒盈,還在公元前550年趁晉國嫁女給吳國時,把欒盈藏在送親的車里送回晉國。
欒盈回到晉國后,立馬起兵造反,可沒撐多久就被滅了。
齊莊公覺得這是打晉國臉的好機會,帶著兵就去伐晉,一路打到朝歌,還登上太行山炫耀。
晏嬰又勸:“咱們本來認晉國當盟主,現在反過來打人家,贏了會驕橫,輸了更丟人,趕緊撤吧!”
齊莊公還是不聽,結果晉軍反過來追著齊軍打,還俘虜了晏嬰的兒子晏牦。
齊莊公這才慌了,趕緊跟晉國求和,花了一大堆金銀珠寶才把晏牦贖回來。
經此一事,齊莊公總算知道晏嬰的厲害了,后來遇事都先問問他的意見。
可齊莊公好了沒兩年,又犯了渾:跟權臣崔杼的老婆私通。
崔杼氣得牙癢癢,公元前548年,故意把齊莊公騙到自己家,讓家丁把他殺了。
消息傳到晏嬰家,手下人勸他:“崔杼心狠手辣,您可別去送死!”
晏嬰卻披頭散發就往崔家沖,進門看見齊莊公的尸體,抱著哭了三聲,然后起身就走。
崔杼的手下急了:“這老小子公然挑釁您,殺了他!”
崔杼卻搖頭:“他是老百姓心里的楷模,殺了他,我就成了全民公敵,放了他還能賺個好名聲。”
這里得插個正史名場面。
崔杼殺了齊莊公后,想讓史官改寫歷史,說齊莊公是“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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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國太史提筆就寫“崔杼弒其君”,崔杼二話不說把他殺了;太史的二弟接著寫,也被砍了;三弟還是寫“崔杼弒其君”,崔杼沒辦法,只能放了他。
更狠的是,南邊的南史氏聽說太史都死了,拿著竹簡就往都城趕,準備接著寫,直到聽說已經記錄下來,才回去。
這事兒《左傳·襄公二十五年》有詳細記載,而晏嬰當時“哭君不殉君”的做法,既盡了君臣之禮,又沒白白送死,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
崔杼立齊莊公的弟弟杵臼當國君,也就是齊景公,自己當右相,慶封當左相。
為了穩住朝堂,他倆讓大臣們歃血為盟,發誓忠于自己。
輪到晏嬰時,他仰天長嘆:“我晏嬰只忠于對國君、對國家有利的人,上天為證!”死活不結盟。
慶封急了,拔出劍就要砍他,崔杼趕緊攔住:“他是忠臣,殺了他失民心!”
晏嬰就這么硬氣地扛了過去,也讓齊景公記住了這個有骨氣的大夫。
齊景公剛上臺時,跟他哥一樣不靠譜,特別喜歡嚴刑峻法,動不動就砍人的腳。
晏嬰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又不敢直接勸:畢竟崔杼還在旁邊盯著。
有回齊景公看見晏嬰的宅子靠近集市,又矮又潮,還吵得慌,就說:“給你蓋個寬敞的大宅子,搬過去住!”
晏嬰趕緊推辭:“我祖宗就住這兒,我能住就不錯了。而且靠近集市,買東西方便,多好啊!”
齊景公笑了:“那你天天逛集市,知道啥貴啥賤不?”
晏嬰立馬接話:“咋不知道?假腳貴,麻鞋賤!”
齊景公臉一紅,他知道晏嬰這是在說他砍腳的刑罰太濫,導致買假腳的人多了。
沒過多久,齊景公就下令減輕刑罰。
這招“借物勸諫”,比直接罵街管用多了,也體現了晏嬰的智慧,跟國君講道理,得找對方法,不能硬懟。
公元前544年,吳國公子季札出使齊國,這是個眼光毒辣的人,他看齊國朝堂亂糟糟的,私下跟晏嬰說:“趕緊把你的封地和權力交出去,不然遲早惹禍!齊國的權力早晚要換主人,沒換之前,災禍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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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嬰聽進去了,通過陳桓子把封地和權力都交還給齊景公。
果然沒過多久,欒氏和高氏就因為爭權打了起來,好多大臣都被卷進去,晏嬰因為早交了權,壓根沒受影響。
這波“避禍”操作,把“識時務者為俊杰”演繹得淋漓盡致。
齊景公后來越來越信任晏嬰,公元前539年,派他去晉國給自個兒求親。
宴會上,晉國大夫叔向問晏嬰:“齊國現在咋樣啊?”
晏嬰嘆口氣說:“別提了,快完了!老百姓三分之二的收成要上交,倉庫里的糧食都放爛了,老人卻在挨餓受凍;國君濫殺無辜,假腳比麻鞋還貴。倒是田陳氏對老百姓好,借糧給人用大斗,收糧用小斗,老百姓都跟親爹媽似的待他,照這架勢,齊國早晚是田陳家的。”
叔向聽了也嘆氣:“晉國也一樣啊,國君奢侈,大臣腐敗,老百姓活不下去,估計也快完了。”
這倆人的對話,后來被寫進《左傳》,成了預測齊、晉兩國命運的“神預言”。
一百多年后,田陳氏真的取代了姜氏,成了齊國國君,而晏嬰當時能看透這一點,還敢跟晉國大夫說,足見他的眼光和膽識。
晏嬰從晉國回來后,發現齊景公真的給他蓋了座大宅子,還把周圍鄰居的房子都拆了。
晏嬰啥也沒說,先拜謝了齊景公,然后讓人把新宅子拆了,照著原來的樣子把鄰居的房子蓋回去,讓他們都搬回來。
齊景公不樂意了:“我好心給你蓋房子,你咋拆了?”
晏嬰說:“鄰里和睦比宅子寬敞重要,我不能因為自己住得舒服,就把鄰居趕走啊!”
齊景公沒辦法,只能讓他住回老宅子。
這事兒《史記·管晏列傳》有記載,也讓晏嬰“清廉愛民”的名聲傳遍了諸侯。
晏嬰最讓人佩服的,是他“不盲從權威”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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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17年,孔子周游列國來到齊國,齊景公特別欣賞孔子,問他咋治國。
孔子說:“君要像君,臣要像臣,父要像父,子要像子。”
齊景公覺得說得好;又問一遍,孔子說:“治國要節省財力。”
齊景公更高興了,準備把尼溪封給孔子當封地。
晏嬰卻站出來反對:“儒者能說會道,卻不守規矩;高傲自大,很難管;辦喪事講究鋪張,把家里都弄破產了,這種風俗不能推廣;他們到處游說求官,不能讓他們掌權。現在周室衰微,禮樂早就不行了,孔子卻要搞繁瑣的禮節,幾代人都學不完,一輩子都弄不懂,用這一套改齊國的風俗,根本行不通!”
齊景公聽了,就沒給孔子封地,孔子知道自己在齊國沒機會,就走了。
這里得客觀說一句,晏嬰反對孔子,不是因為孔子的學說不好,而是因為齊國當時的情況不適合,齊國朝堂混亂,需要的是務實的治國方法,而不是繁瑣的禮樂制度。
晏嬰一輩子講究“實用”,不管是勸諫國君,還是治理國家,都不玩虛的,這也是他能在三朝立足的關鍵。
公元前500年,晏嬰去世,享年大概八十歲。
齊景公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晏嬰死了,我以后跟誰商量國事啊!”還親自為他治喪。
老百姓也哭著說:“咱們的衣食父母走了,以后誰為咱們說話啊!”
司馬遷在寫《史記》時,特意把晏嬰和管仲放在一起寫列傳,還說“假令晏子而在,余雖為之執鞭,所忻慕焉”,意思是要是晏嬰還活著,我就算給他趕車,都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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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總結一下子晏嬰:他沒管仲“九合諸侯,一匡天下”的赫赫戰功,沒子產“鑄刑書、改田制”的改革魄力,身高不足六尺,家世也不算頂尖,可他憑著“忠而不愚,智而不奸,剛而不莽”的處世之道,在三代君王手下當了三十年卿相,還贏得了國君的信任、百姓的愛戴,甚至對手的敬畏。
他贖越石父體現“知人”,哭君不殉君體現“知禮”,借假腳勸諫體現“知術”,拆新宅還鄰居體現“知仁”。
晏嬰去世后,齊國的朝堂更亂了,田陳氏的勢力越來越大,最終取代姜氏成了齊國的新主人。
在齊國軍界,有個原本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靠著一本兵書和一次臨危受命,硬生生把渙散的齊軍打造成了勁旅,連晉國軍隊都得避其鋒芒。
這人就是司馬穰苴,他到底靠啥“空降”成了齊國軍神?又是咋用鐵腕整肅軍紀的?
咱下次再嘮。
參考資料:
司馬遷:《史記》,北京:中華書局,1982年
《左傳》,北京:中華書局,2018年。
李國章,趙昌平:《二十五史簡明讀本》,上海:古籍出版社,2018
尹小林校注:《二十六史:完本精校大全集》,微信讀書,2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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