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沙海的守與韌：內蒙景點的光陰肌理

草原沙海的守與韌：內蒙景點的光陰肌理

汽車沿京新高速向蒙北草原行駛，過了張家口界后，風里的氣息便被內蒙的遼闊浸透——先是呼倫貝爾的青草甜香，再是額爾古納的濕地水汽，最后裹著阿爾山的松針涼、巴丹吉林的沙礫味與手把肉的醇香，撲進沾著奶豆腐碎屑的車窗。這不是攻略里“天蒼蒼野茫茫”的空洞標簽，是草原晨霧中晃動的馬影，是濕地正午陽光下的水鳥，是阿爾山暮色里的火山巖，是沙漠星夜下的梭梭林，更是這些景觀背后，守護者掌心的溫度。

十日的穿行像展開一卷浸過呼倫河水的油布，每一頁都寫滿人與內蒙山水的相守密碼：一頁是草原的青，印著牧民的蹄痕；一頁是濕地的綠，刻著巡護員的足痕；一頁是林海的深，凝著護林員的刀痕；一頁是沙漠的金，藏著治沙人的鋤痕。

呼倫貝爾草原（核心莫日格勒河+金帳汗部落外圍）：晨霧中的套馬桿與草原守護

呼倫貝爾的晨霧還沒漫過莫日格勒河的河灣，牧民巴圖的套馬桿已經指向了遠方的馬群?！耙萌粘銮摆s馬，晨霧里蚊蟲少，馬群靜，這草原是內蒙的魂，得細護?！彼牟厍嗌晒排壅粗萋?，羊皮囊里揣著本磨毛邊的《草原巡護日志》，那是他跟著阿爸守在這片草原的第三十二個年頭——從幫阿爸給小羊羔喂奶，到成為“草原衛士”，他的手掌早被套馬桿磨出了厚繭，指甲縫里永遠嵌著洗不凈的草色汁液，連笑起來眼角的紋路都像草原的褶皺。

我們跟著巴圖往莫日格勒河走，腳下的青草被霧打濕后沾著露水，每一步都踩著“沙沙”的輕響?？諝饫锘熘钟偷拇枷闩c馬奶酒的微烈，遠處的蒙古包在霧中只剩模糊的白頂，風卷著霧絮從河灣鉆出來，打在臉上帶著草原的微涼。巴圖忽然停在一片芨芨草旁，套馬桿輕輕撥開草葉：“這草是馬群的口糧，2021年大旱時枯死了大半，我們跟著技術員種耐旱的冰草，又從河里引水澆地，花了兩個月才讓草重新長起來?！彼钢h處的鐵絲網：“那是2020年修的生態圍欄，把草原分成了六塊輪牧，以前馬群亂啃，草都長不齊，現在輪著歇地，草比去年高了半尺?！?/p>

走到莫日格勒河的“九曲回腸”觀景臺時，晨霧里忽然傳來馬群的嘶鳴聲，巴圖翻開日志，指著2019年的照片：“那時臺風‘利奇馬’外圍帶來暴雨，河灣沖垮了牧民的草垛，我們用氈布擋水，又幫著轉移牛羊，守了三天三夜才保住牧群?！彼钢贿h處的“飲水槽”：“那是2018年修的，以前馬群要跑十幾里地到河邊喝水，現在每個圍欄里都有槽，既方便又保護了河岸的草?！背抗鉂u盛時，朝陽從霧縫里探出頭，金光照在河面上，瞬間鋪開一片碎金，風一吹，霧絮散開，露出莫日格勒河“天下第一曲水”的全貌——河水像銀色的綢帶纏繞在青綠色的草原上，遠處的馬群披著金光奔跑，露水濺在腳上，帶著青草的清甜。

額爾古納濕地（核心根河河谷+濕地博物館外圍）：正午的望遠鏡與濕地守護

從呼倫貝爾驅車向東行兩小時，額爾古納濕地的陽光已透過蘆葦叢，在濕地上投下跳動的光斑。濕地巡護員薩仁的望遠鏡已經對準了遠處的白鶴。“要趁正午觀鳥，日頭足時鳥群活躍，看得清，這濕地是內蒙的腎，得細護?！彼奶焖{色工裝沾著泥點，帆布包里揣著本卷邊的《濕地觀測日志》，那是她守護這片“亞洲第一濕地”的第十七個年頭——她的父親是濕地第一代巡護員，教她“辨鳥聽聲、識草看葉”的法子，如今她守著父親傳下的望遠鏡，成了濕地的“活鳥譜”。

我們跟著薩仁往根河河谷走，木棧道的木板被曬得微暖，每一步都踩著“篤篤”的輕響?？諝饫锘熘J葦的清香與水苔的濕味，遠處的根河像一條碧綠的綢帶蜿蜒在濕地中，偶爾有白鶴的長鳴聲從蘆葦叢里傳出來，混著望遠鏡的“咔嗒”調焦聲。薩仁忽然停在一處觀鳥臺旁，手指著水面的水蔥：“這草能凈化水質，2022年汛期沖來的垃圾纏在草上，我們帶著志愿者劃著獨木舟清理，一天下來渾身都泡皺了，花了五天才清干凈?！彼钢鴹５琅缘臉俗R牌：“那是2019年立的，以前有游客摘濕地的花，現在都知道這些是保護植物，沒人亂碰了?！?/p>

走到濕地的制高點時，正午的風掀起薩仁的日志本，陽光透過鏡片灑在泛黃的紙頁上，上面記著每種鳥類的遷徙時間與筑巢位置?！斑@額爾古納濕地是候鳥的驛站，每年春秋兩季，白鶴、大雁都會在這歇腳，”薩仁摩挲著望遠鏡的金屬鏡筒，“那是2017年禽流感時留下的記錄，當時我們給濕地消毒，又在周邊設了觀測點，守了一個月才確保候鳥安全。”她從兜里掏出一片曬干的堿蓬草，是從濕地邊緣采的，葉片帶著淡淡的紅暈：“這草秋天會變紅，整片濕地像鋪了紅地毯，以前牧民把它曬干了當柴燒，現在我們都護著，讓它給候鳥當藏身的地方。”

阿爾山（核心天池+三潭峽）：暮色的砍刀與林海火山守護

從額爾古納驅車向西行四小時，阿爾山的暮色已給火山巖鍍上了層金邊，林海護林員老秦的砍刀已經砍斷了一叢雜木?！耙萌章淝靶拗?，暮色里木茬不扎手，砍得齊，這林海火山是內蒙的骨，得細護?！彼纳罹G色工裝沾著松脂，帆布包里揣著本《林海巡護日志》，那是他守護這片“火山博物館”的第四十個年頭——他是林區的原住民，小時候跟著爺爺巡山，如今守著爺爺傳下的砍刀，成了林海的“活地圖”。

我們跟著老秦往天池走，山間的石階被夕陽染成橙紅，每一步都踩著“篤篤”的響?？諝饫锘熘淙~松的清香與火山巖的土腥，遠處的天池像一塊藍寶石嵌在群山間，三潭峽的溪水從火山巖間流過，偶爾有松鼠的吱吱聲從樹叢里傳出來，混著砍刀的“咔嚓”聲。老秦忽然停在一棵落葉松旁，砍刀輕輕砍去纏在樹干上的藤蔓：“這樹有五十年了，2021年臺風‘煙花’吹斷的藤蔓纏得它快枯死，我們用剪刀一點點剪，花了兩天才清理干凈?！彼钢愤叺幕鹕綆r：“這是玄武巖，是火山噴發形成的，以前有游客搬回去當紀念品，我們立了‘巖怕搬’的牌子，現在石頭都好好的?！?/p>

走到天池的觀景臺時，暮色的風掀起老秦的日志本，夕陽的余暉灑在天池水面上，泛著粼粼波光?！斑@阿爾山天池是火山口湖，有三百多萬年了，水從來沒干過，”老秦摩挲著觀景臺的欄桿，“那是2018年防火期留下的記錄，當時有游客亂扔煙頭引發小火災，我們帶著隊員砍防火帶，守了兩天才撲滅，現在每個入口都有防火檢查?！彼钢贿h處的“引水渠”：“那是老法子，用火山巖砌的渠，把山泉水引到巡護站，既結實又不破壞環境，這是我爺爺傳下來的手藝。”

巴丹吉林沙漠（核心必魯圖峰+沙漠綠洲）：星夜的鐵鍬與沙漠守護

從阿爾山驅車向南行六小時，巴丹吉林沙漠的星子已綴滿必魯圖峰的上空。治沙人王建軍的鐵鍬已經插進了沙地里，正往坑里栽梭梭苗?！耙眯且乖悦?，露水潤著沙子不燙，苗易活，這沙漠是內蒙的魄，得細護?！彼耐咙S色工裝沾著沙礫，帆布包里揣著本《治沙日志》，那是他守護這片“沙漠珠峰”的第二十八個年頭——他是治沙人的后代，小時候跟著父親種梭梭，如今守著父親傳下的鐵鍬，成了沙漠的“播綠人”。

我們跟著王建軍往沙漠綠洲走，腳下的沙子被月光照得發亮，每一步都陷下去半尺，踩著“咯吱”的輕響?？諝饫锘熘硹椀奶鹣闩c梭梭的淡味，遠處的必魯圖峰在星夜中像一座黑色的巨塔，綠洲的燈火在沙漠中像點點星光，偶爾有沙狐的叫聲從沙丘后傳出來，混著鐵鍬的“沙沙”鏟沙聲。王建軍忽然停在一片梭梭林旁，手指著長勢喜人的幼苗：“這梭梭是2020年種的，以前這片全是流動沙丘，我們用草方格固沙，又澆了從綠洲引來的水，現在苗成活率達到了八成。”他指著遠處的草方格：“那是2019年扎的，用麥草扎成正方形，能擋住流沙，這是治沙人的保命法子?！?/p>

走到綠洲的蓄水池旁時，星夜的風掀起王建軍的日志本，月光灑在沙地上，像鋪了一地銀霜?！斑@巴丹吉林沙漠看著荒涼，其實有一百多個綠洲，是沙漠里的生命線，”王建軍摩挲著鐵鍬的木柄，“那是2015年大旱時留下的記錄，當時蓄水池快干了，我們從幾十公里外拉水，又給梭梭苗澆生根水，守了一個月才保住這片林?！彼钢贿h處的沙棗樹：“那是老祖宗種的，樹齡有上百年了，結的沙棗又甜又頂餓，現在我們新種了兩百多棵，讓綠洲越來越大?！?/p>

星夜漸深時，螢火蟲從綠洲的草叢里飛出來，點點微光繞著梭梭苗轉，像撒了把碎星。王建軍從兜里掏出一把曬干的沙棗，是從老樹上摘的，果肉帶著嚼勁：“這沙棗能當零食，以前治沙人餓了就靠它，給你留著，記著沙漠的甜?！彼帜贸鲆话雅f鐵鍬，鍬頭是鋼制的，已經磨得很薄，手柄是老榆木：“這鐵鍬陪了我二十年，挖過最硬的沙層，也栽過最小的苗，巴丹吉林的每一座沙丘我都熟?！蔽夷笾稍锏纳硹棧讣膺€能觸到沙礫的粗糙，忽然懂了巴丹吉林沙漠的美——不是“沙漠珠峰”的噱頭，是沙的金、綠的嫩、王建軍的守，是內蒙把最堅韌的光陰，藏在了星夜的沙地里。離開時，他還在給新栽的梭梭苗澆水，鐵鍬靠在蓄水池旁，風掠過沙漠的“呼呼”聲，混著沙棗林的輕響，成了夜色里最動人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