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血糖低頭暈,喝了勺女兒給外孫沖的奶粉,沒想到她回來后盯著奶粉罐問:
“媽,我兒子的奶粉怎么少了?”
我解釋說血糖低差點暈倒喝了一勺,她卻冷笑一聲。
“秀姨海淘的進口奶粉,四百多一罐,是給我兒子長身體的,你想喝就直說。”
“而且你三個月前不是說已經很久沒低血糖了,怎么秀姨一給我兒子買好奶粉你就又低血糖了?”
看外孫還在爬行墊上,有些話我忍忍沒說出口。
她卻更加篤定:“秀姨就跟你不一樣,給孩子買東西大大方方的,你倒好,搶自己外孫的口糧,怪不得我爸當年跟你離婚。”
是啊,六萬多的金鐲說送就送給秀姨了,上千塊的兒童補品自己外孫沒吃過幾次。
人家孩子吃剩的米糊給你,你當個寶。
對這個女兒,我實在是心灰意冷了。
晚上躺進被窩,我翻看著今天剛剛到賬的九百萬,決定天亮就離開。
一夜無眠。
清晨六點的鬧鐘一響,我立刻關掉,沒有像往常一樣沖進廚房,而是開始默默收拾自己的東西。
沒多久,臥室門被拍得震天響。
“媽!都快六點半了!你還不起床?飯呢!”
我打開門,女兒林悅正頂著一頭亂發刷牙,含糊不清地抱怨:“我跟張偉上班遲到扣錢你就開心了是吧?”
“趕緊的,給安安穿衣服喂奶,送他去托兒所!遲到了老師又要點名批評,你這個外婆怎么當的,越來越懶了!”
她吐掉泡沫,聲音尖利起來:“我倆就算了,安安的輔食呢?蒸蛋羹呢?你不會忘了吧?”
她對著在爬行墊上玩耍的兒子說:“安安,看見沒,以后等你外婆老了,你可別管她。”
一歲多的外孫安安似懂非懂,卻學著她的語氣奶聲奶氣地喊:“要秀外婆!秀外婆好!”
我沒理會他們,只說出了憋了一晚上的決定。
“我送完安安就回老家了,中午你們自己想辦法接孩子。”
林悅愣了以下,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回老家?媽,你跟我爸離婚快二十年了,你哪還有家?老家那破房子早就歸我爸了,你忘了?”
見我面無表情地把幾件衣服塞進一個舊布袋,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語氣軟了下來。
“哎喲媽,我昨天不是著急嗎?那奶粉確實貴,我不是心疼錢,是怕安安不夠吃。你這人怎么回事,年紀越大越開不起玩笑了,還小心眼得很。”
林悅從小就被我寵壞了。
我心疼她單親,她爸出軌后對我們母女不聞不問,我一個人把她拉扯大,對她幾乎是有求必應。
她要嫁給從農村考出來、家里一窮二白的張偉我也由著她,掏空積蓄給他們付了首付。
從她懷孕起我就搬過來照顧,到現在孫子一歲多,家里所有事我沒讓她動過一根手指頭。
可她呢?現在覺得我對不起她那個拋妻棄女的爸。
那個男人如今攀上了公司女老板——“秀姨”,三言兩語就哄得她比親媽還親。
秀姨送她一個過季的打折包,她能在家族群和朋友圈炫耀三天。
我這個親媽累死累活,因為低血糖喝了一口奶粉,就成了賊。
我壓下心里的酸楚,沒說話。
女婿張偉不耐煩地催促:“磨蹭什么,再不走趕不上早高峰了!一大早連口熱飯都吃不上,還得餓著肚子去擠地鐵!”
他嘴上沒說我,但每個字都透著對我的不滿。
林悅臨走前,還不忘回頭命令我:“晚上我爸和秀姨要來吃飯,你把那只土雞燉上,秀姨最愛喝雞湯,再炒幾個硬菜,別讓人家覺得我們家小家子氣。”
我回頭看著這個我付出了全部心血,卻處處透著涼意的“家”,眼眶終究還是紅了。
送完安安,我沒有去菜市場,而是徑直走向了長途汽車站。
上車前,我給林悅和張偉各自發了條消息。
中午記得去接安安,我回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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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發出后,張偉秒回了一個問號,又迅速撤回。
緊接著,林悅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語氣里滿是居高臨下的不耐煩。
“媽,你鬧夠了沒有?你一個人出過遠門嗎?知道怎么用導航嗎?還回老家?”
我是不知道。
結婚后二十多年,我的人生就是工廠和家兩點一線;離婚后,就是打零工和出租屋;來到女兒家后,更是被困在廚房和菜市場這一畝三分地里。
同齡人退休后到處旅游看世界,我連公交車的路線都沒摸清過幾條。
所以我一路問人,才磕磕絆絆地找到車站。
售票員看我笨拙地數著現金,還打趣道:“阿姨,您這歲數一個人出門啊?家里年輕人怎么不送送您。”
我心里一陣發酸,只能強笑著說孩子們忙。
“行了行了,知道你委屈。”電話那頭,林悅的語氣像是打發叫花子,“你去商場逛逛,買件便宜點的衣服,花點錢心情就好了。別耍小孩子脾氣了,安安中午的輔食你必須回來做,他吃不慣外面的東西。”
說完,她就匆匆掛了電話。
好像我每天去菜市場跟小販為了一毛兩毛錢討價還價,是去消費散心一樣。
我深吸一口氣關掉手機。既然決定了要走,就不再為這些人生氣。
車程漫長,我迷迷糊糊地睡著,又被鄰座乘客的手機鈴聲吵醒。
我這才打開自己的手機,幾十個未接來電和一連串的語音信息彈了出來。
點開最新的那條,女兒林悅的咆哮聲差點震破我的耳朵。
“蘇玉芬你什么意思!”
“說不接孩子就真不接了?那可是你親外孫!孩子在托兒所門口等了一個多小時,要不是老師找到我公司電話,安安一個人在外面丟了怎么辦!”
“最后還是我求我爸,讓他請秀姨開車去接的!秀姨還給孩子買了新玩具,帶他去吃了進口冰淇淋才哄好!你這個外婆當得真夠可以的!”
“我說你偷喝奶粉說錯了嗎?你還給我擺臉色?你忘了三個月前是誰低血糖暈倒,我讓你去醫院檢查,你說什么?你說秀姨給我買的燕窩太補了,你喝了就不暈了,結果就偷偷喝了我半罐!怎么,現在輪到奶粉了?”
提到三個月前,我心里的寒意更重了。
那天我頭暈得厲害,想讓她陪我去醫院看看,她卻不耐煩地說:“秀姨約了我去做SPA,哪有時間?現在的老人都這樣,有點小病小痛就想折騰子女,你能不能獨立一點?”
“再說,不就是低血糖嗎?我給你買的那些燕窩你沒喝?哦對了,那是秀姨買給我喝的,你別碰。”
我一個人去了醫院,掛號、繳費、找診室,暈頭轉向,最后還是沒看成,又自己回來了。
現在,她嘴里我“偷喝”的燕窩,成了她指責我的新證據。
“我不管你現在死哪兒去了,馬上給我滾回來!下午還要接安安,晚上的飯菜別忘了!我爸本來要打電話罵死你的,全被我攔下來了!”
“我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攤上你這樣的媽!要是秀姨是我親媽該多好!”
她吼完,狠狠地掛了電話。
我被她的話氣得又哭又笑。沒有我這樣的媽,她還在出租屋里跟我一起吃咸菜呢。
她那個爹林志強,當年為了攀附他女老板,硬是把我們母女趕出家門,連口鍋都沒讓我們帶走。
我娘家遠在千里之外,我帶著她在天橋下睡了兩晚,靠著親戚朋友湊的幾百塊錢才租了個地下室,把她養大成人。
現在,那個男人靠著新老婆平步青云,給了林悅一點甜頭,她就忘了當年她爸是怎么指著她鼻子罵“賠錢貨”的了。
我閉上眼,這些年的付出像電影一樣在腦中回放,心口傳來一陣陣絞痛。
車,到站了。
我顫抖著手,撥通了一個塵封了二十多年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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