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當年一起發下愛的誓言，后來我上了大學他卻留在了山西

我從小就跟秦篤成家住鄰居，我倆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學，也是要好的同學。初中畢業那年正好趕上了上山下鄉運動的高潮，看同學們都報名到山西省忻州地區的農村插隊落戶，秦篤成也打算去山西的廣闊天地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我沒加思索，就毅然決然地和秦篤成一起報了名，決定一起去山西農村插隊落戶當知青。

離開北京的前一天，我爸媽專門去了秦篤成家，囑托秦篤成到了山西多關照我，畢竟他是男生我是女生。秦篤成笑著表態說：“叔叔阿姨請放心，只要我倆能分在一起，我一定會盡力幫助王春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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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8年12月28日上午，我和同學們一起乘坐火車離開了北京，當天到達忻州，第二天又乘坐汽車繼續前行，最終我們十一名同學被分派在忻州地區的三泉大隊第五生產小隊插隊落戶，恰巧我和秦篤成分在了同一個生產小隊。

五隊的隊長姓郭，四十多歲的年紀，黝黑的皮膚，中等身材，說話的聲音很粗重，就像隊部院子里的那口鑄鐵大鐘發出的聲音，甕聲甕氣的。郭隊長很淳樸善良，對我們北京知青非常熱情，安排我們住在了隊里的三間磚瓦房里，我們四名女生住一間房子，他們七名男生住兩間房子，在男生居住的房子里做飯。

臨時幫我們做飯的是郭隊長的媳婦郭大媽，郭大媽對我們知青特別親切，手把手教我們發面蒸干糧，教我們貼餅子熬糊糊，她還從家里拿來白菜蘿卜和咸菜給我們知青吃，我們都很感激郭大媽。

后來我們才知道，五隊的隊部原來是村里的張家大院，也就是地主大院。解放前，張家羅馬成群，良田三百五十余畝，光長工就雇了八九個人。解放后土改的時候，張家化成了地主，土地分給了貧下中農，張家大院充公成了村委會（也就是后來的大隊部），再后來就成了三泉大隊第五生產小隊的隊部。全大隊六個生產小隊，頂數我們五隊知青的住所最好，在一隊和二隊插隊落戶的知青，他們住的都是低矮昏暗的土窯洞。

安頓好了吃住的地方，郭隊長點名讓秦篤成擔任知青小組的組長，負責協調我們知青的生活和生產勞動，我們知青有什么問題和要求，都可以通過秦篤成轉達給郭隊長。

山西忻州地區的冬季比北京冷，因為當時正是冬季農閑，地里沒啥要緊的農活，郭隊長就帶領我們知青跟著社員往越冬的麥田里挑糞追肥，也幫飼養員起牛圈、挑土墊圈，一天干半天活，隊里給記全天的工分。農活雖然算不上累，可對于我們這些剛參加生產勞動的知青來說，也是一種考驗。

熬過了漫長又寒冷的冬季，終于迎來了冰雪融化的春天。到了第二年的3月份，天氣逐漸轉暖，一年一度的春耕備耕生產也就開始了。

春耕備耕生產開始后，天天都是起早出工勞動，往地里挑糞運送土雜肥，準備春耕。等太陽一桿子高了，才收工回家吃早飯。那叫出早工，能掙二分工。早飯時間也就四十分鐘左右，我們還沒撂下飯碗，隊長就到隊部來敲鐘催促社員出工勞動了。

一開始我們十一名知青一起出工勞動，收工后才回家做飯，等做好飯剛端起飯碗，隊長就來敲鐘了，我們吃飯的時間太緊了，甚至吃不完飯就得出工勞動。后來大家商量了一下，決定留下一個人專門做飯，讓出工回來的知青能吃上現成飯。秦篤成就讓我留下來做飯，像挑水、劈柴的力氣活，都是他幫我干。有時收工回來我還沒做好飯，他二話不說就來幫我，我發自內心地感激他。

之后的生活和勞動中，秦篤成沒有食言，他真是竭盡全力幫助我照顧我，同學們都說我家的這個鄰居哥哥就像我的親哥哥，比親哥哥都親。

1973年夏天，地區鐵路段招工，三泉五隊得到了一個招工名額，因為秦篤成平時勞動積極表現好，郭隊長就把這個來之不易的招工名額給了秦篤成，秦篤成填寫招工審批表時，竟然填寫了我的名字。結果鐵路段只招男工人，我們隊白瞎了一個招工指標，我感動的同時，秦篤成也被幾名男同學狠狠數落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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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我被抽調到公社當了計劃生育宣傳員，主要是到各個生產大隊寫宣傳標語，宣傳講解計劃生育政策。那時計劃生育政策剛實施不久，農業學大寨的運動還沒結束，所以，我們宣傳計劃政策的同時，也順便書寫“農業學大寨”的宣傳標語。當時人手不夠，革委會主任就問我：“王春芳，你們知青點誰寫字好看？宣傳小組還需要增加一名宣傳員。”“我們知青小組的組長秦篤成寫字特別好，在學校他還是班長，學習也特別好。”我推薦了秦篤成。

當天傍晚，我帶著蓋了公社革委會公章的文書，步行七里路回到村子，直接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秦篤成和郭隊長，經大隊書記批準，秦篤成也到公社計劃生育宣傳隊當了宣傳員，也和我一樣，屬于以農代干，享受干部待遇，月月開工資，但沒有編制，也不轉戶口，還是農村戶口。說直白一點，就是臨時借調，也有轉正的可能，但可能性不大。

我們的任務是天天提著石灰水桶，拿著用生麻綁成的大號毛筆，在各個生產大隊村頭的地堰（石頭壘砌的地堰）、學校的圍墻、大隊部房子的后墻等等，只要能寫宣傳標語的地方，都要寫上“計劃生育好”、“農業學大寨”等宣傳標語，我和秦篤成兩個人為一組，一般都是他提著石灰水桶，也是他寫字，我只跟著打打下手，有時也幫他用磨棍抬著水桶。

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我倆的感情迅速升溫，每次看到我火辣辣的眼神，秦篤成就會面紅耳赤，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記得是那年深秋的一天傍晚，在回公社駐地的路上，我鼓起勇氣問秦篤成：“篤成哥，我喜歡你，我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你喜歡我嗎？你想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嗎？”秦篤成吭哧了半天，不好意思地說：“只要你愿意，只要你沒意見，我就沒意見，我愿意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就這樣，我倆發下了愛的誓言。那天我主動牽了他的手，我感覺到了他的手心在出汗。

1976年秋天，秦篤成經過考核，轉成了正式干部，吃上了國庫糧。因為我平時表現不夠優秀，未能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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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沒幾天，公社革委會計劃生育宣傳隊解散，就在我準備回到生產隊的知青點時，公社革委會得到了一個推薦上大學的名額，革委會主任原本打算讓秦篤成到縣里參加文化課考試，讓他讀大學繼續深造。秦篤成卻說他已經轉正了，已經很知足了，他想把這個機會讓給我。公社書記和革委會主任都同意了秦篤成的推薦，我到縣里參加了文化課考試，順利通過了文化課考試和政審，成了一名工農兵大學生，趕上了推薦上大學的末班車。

那年初冬，我背著行李離開了插隊落戶生活了八年的第二故鄉，踏上了回北京讀書的征途。離開那天，秦篤成送我到汽車站，幫我把行李都放到車棚的行李架上，用網兜網好。從車上跳下來，他掏出二十五塊錢塞給了我，說錢不多，一點心意，祝賀我考上了大學。我淚眼汪汪地對他說：“篤成哥，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你要照顧好自己，我回北京等你……”

帶著不舍和留戀，我回到了北京，踏進了高校的大門。

回到北京后，我一直跟秦篤成保持著密切的書信聯系，他總鼓勵我好好讀書，希望我大學畢業后能有一個好的前程。

1977年冬季，秦篤成回北京探親過春節，剛回到北京，他就帶著山西特產到我家串門。那天我父母留他在我家吃的晚飯，吃完晚飯，我媽問秦篤成：“篤成，這都恢復高考了，你沒報考試試啊？萬一能考上大學，也能回北京讀書那該多好啊。你要是不能回到北京，以后和春芳兩地生活，也不是長久之計啊……”

我不想讓我媽說出這樣的話，我怕秦篤成有別的想法。可我媽根本不聽我的，她反復提到兩地生活的話題。那天我明顯看到秦篤成情緒的變化，他說就算參加高考，也不一定能考上，回北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春節過后，秦篤成回山西時告訴我，他說他參加了1977年冬季全國統一的大中專招生考試，好多題都不會，考上的可能幾乎沒有。我鼓勵他繼續參加下一屆的高考，他點著頭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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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秋天，秦篤成給我寫了一封信，他說革委會副主任給他介紹了一個對象，是公社郵電所的匯兌員，人很漂亮，也是吃國庫糧的正式工。他說讓我忘了他，他已經和那個姑娘開始交往了。

看完秦篤成的信，我把信紙連同信封撕得粉碎。那天下午我沒上課，一個人在宿舍里蒙頭大睡了一下午，晚飯也沒吃。從此，我跟秦篤成斷絕了書信聯系，見到他父母我都躲著走。

大學畢業那年，我姑姑給我介紹了一個對象，是高中老師，師范大學畢業的。我倆一見鐘情，很快就定下了婚事。

結婚后不久，我在百貨商店門口遇到了從山西回城的一名同學，他叫張振華，當年和我在同一個生產隊插隊落戶。張振華問我為什么跟秦篤成分手？還說在插隊落戶期間，秦篤成給了我那么多關愛和照顧，同學們可是有目共睹的。當時我很驚詫，就把秦篤成給我寫分手信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了張振華。張振華苦笑著說：“哪有的事啊，秦篤成到現在都沒有對象呢。”

到了1982年夏天，我才聽到了秦篤成結婚的消息，當時他已升任公社副書記，和他結婚的那個女子根本不在郵電所工作，是公社糧管所的出納，倒是吃國庫糧的正式工，是財貿學校畢業的中專生。

因為這，我心里愧疚難受了好久，秦篤成之所以編造謊言跟我分手，他完全是為了我好，不想拖累我，更不想讓我過兩地分居的生活。當年我倆一起發下了愛情誓言，最終卻沒能兌現，我回到北京結婚生子，他卻留在山西，當了幾十年鄉鎮干部，當了幾十年人民的公仆。

再次見到秦篤成是2015年冬季，那時秦篤成已經退休了，他帶著他的山西婆姨剛回到北京，他夫妻倆是回來和兒子兒媳一起生活的。

時隔多年再相見，我倆默默無語兩眼淚。秦篤成說，1978年秋天，他確定那年的高考再次落榜，知道自己回京無望，為了能讓我有一個好的前程和幸福的家庭，他才含淚給我寫了分手信，郵電所根本沒有那個女子，那個匯兌員是他憑空臆造的，就是為了讓我相信這是真的，讓我盡快結束我倆的戀情。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除了感動還能說什么？當年的怨恨全都化成了感動和愧疚的淚水。秦篤成從小就善良，他的善良是刻在骨子里的，他的善良不僅照亮了自己，也溫暖了周圍的世界。秦篤成，你是我心中永遠的大男人，我敬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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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我和秦篤成又成了老年大學的同學，他愛人也成了我最好的姐妹，空閑時間，他夫妻倆經常來我家喝茶聊天，我和我丈夫也經常去他們家串門，我丈夫最拿手的炸醬面，是我們聚餐時的首選。我們的晚年生活有知心老友相伴，也是人生一大幸事。

作者：草根作家（朱成金）（講述人：王春芳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