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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想對你表白
文/石清華
正在溫柔鄉里,與幾位朋友觥籌交錯,說家事國事天下事,聊琴棋書畫詩酒花。幾縷陽光鉆進窗內,送來了鄰居們“嘰嘰喳喳”地熱情歌唱,趕跑了我的好夢。
好夢沒有盡興,已是十分清醒。干脆背上酒壺,拿上茶杯,去看看家鄉的“滾滾長江東流水”吧,其實那也是很美的。
陣陣清風陪伴我登上大堤,渾身被撫摸得比楊柳風舒適,似乎從沒有這樣的愜意。沿濱江公園綠道漫游,隨心所欲、任意東西。細長的柳絲飄飄,時不時地掃一掃雙頰,甚至纏上手臂,欲說幾句悄悄話。若是與同樣飄飄的黑發、花裙糾結,則會情話綿綿、難解難分。遠近的班鳩拉長聲音:“咕哥哥,咕;咕哥哥,咕。”它們也許在呼喚游客,更大的可能是在招引伴侶。綠道旁稍寬點的場地,或是堤的綠坡上,三三兩兩的爺爺奶奶們,手舞足蹈、吹拉彈唱,要把這初升的陽光裝扮得無限美好。
自從“高峽出平湖”之后,曾經滔滔濁浪、滾滾東流的長江,現在溫順得像熱戀中的少女,依偎在兩大堤之間,晨迎朝霞、暮送夕陽、蓮步輕移。西望高聳鐵塔上的旋轉長臂,將畫出萬里長江上的又一南北通道。塔下不知起于何處的漣漪,擠擠挨挨、飄飄蕩蕩、緩緩而下,仿佛沒有盡頭。東望巨大的煙囪之下,粼浪層層,溯流而上。銀波昂首、閃閃爍爍,令人眼迷離、心遐思,難生恨水長東之情。貨船似負重老牛,艱難爬行;小舟如一落葉,輕松下飄。江邊上下的泳者,時潛時鳧、左沖右突,任游碧波。堤面穿梭的車輛,綠道來去的人群,共享這美好的時光。
慢慢悠悠地逛到“九八抗洪紀念碑”前,一塊方方正正的石碑,訴說著那連綿的疾風暴雨。上游的洪水飛馳而來,把兩岸小小的大堤擠得搖搖晃晃,宛若達摩克利斯之劍,隨時會落在兩岸人民的頭上。在這危難時刻,人民子弟兵來了。他們用血肉之軀,筑起了一道防洪、抗洪的鋼鐵長城。他們的優秀代表李向群,用年輕的生命譜寫了一曲英雄的贊歌:在國家最需要的時候、在人民最危難的時候,勇往直前、義無反顧。
徘徊凸懸江岸雕花畫鳥的杜息亭,掃視亭子里外古今文人的詩詞楹聯,遙想杜甫當年循著屈原的足跡,只身踟躇于巨浪咬堤、雜草叢生的江邊,目睹驚濤拍岸、濁水橫流、險象環生,不禁哀嘆民生之多艱。游人見此,雖然懷疑此處未必有屈原、杜甫的腳印,但古色古香的,又可俯瞰細浪吻岸、任憑清風拂衣,倒是休閑的好地方。
漫步“紅二軍團渡江遺址”,兩岸皆坡平開闊,上下沒有大的集鎮,應是當時還弱小的紅軍渡江佳處。獵獵招展的旗幟尚去不遠,想來是真的。也許是真的,才滿是人間的煙火氣。人們利用古渡口廢棄的房屋,開起了商店、酒館、娛樂場等,至于提籃小賣者隨處可見。
在店里尋一安靜處,要幾樣葷素菜,慢吃慢喝。此時旁邊來了兩位可能七十幾歲的老哥,也把盞對酌,說笑嬉鬧。一位頭發花白,模樣不錯的老奶奶微笑著坐在年齡稍小的老哥身旁。小老哥側目一笑,似乎在責怪遲到的老婆:“你買菜怎么用了這么長的時間?我還以為你找情人去啦。”
“人老珠黃,也許沒人要啰。要是去找,也可能找得到老頭子啊。”
我立馬補充:“肯定找得到呀。”
小老哥瞄一眼這個素不相識的小酒友,“哈哈”一笑:“你要嗎?”
“家有老妻是個寶哇,你舍得嗎?”
“哈哈哈,來,我們喝一口。”
繼續東向,原化工廠高大的煙囪上,豎行著紅色的大字: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這里不久前是漢安縣最大的企業,持續不斷的滾滾濃煙,為地方帶來了滾滾財源,也不可避免地帶來了生態問題。地方政府不得不忍痛割愛,將其化為濱江公園的主體部分。煙囪之下,竹樹環繞、花草交錯,條椅石桌、舞場亭臺,甬道縱橫、幽徑交通,備有多種娛樂設施,是人們休閑的好去處。
踅到一石桌邊,旁觀兩位老人下象棋。
“臥槽將軍。”
“出將。”
“車將。”
“連環炮擋。”
他們說話溫和,語音清楚。時而嘻嘻哈哈,時而你爭我奪。勝一笑,敗也一笑,擺棋再來。我不禁坐下觀棋。有人說觀棋不語真君子,我卻沒有君子相,誰處劣勢給誰出謀。也許棋高一著或是年輕一些吧,往往能化險為夷。他們大約也不反對我多話,彼此抽空聊聊,距離近了許多。幾局棋下來,得知一位九十一歲,一位八十六歲。他們高壽健康、樂觀灑脫,無論輸贏,皆“哈哈”一笑,快活了所在的時空。
松柏樹下,花壇邊上,有位時髦老太婆,滿頭細絲,銀光閃閃,居然純凈到看不見一根黑發。但見她一邊走一邊唱《英雄贊歌》。吐詞清晰、字正腔圓,中氣尚足、清脆悠揚。正是我兒童少年時在農村走小徑、過石橋,追著電影隊看《英雄兒女》時那熟悉的曲調,盡管時過境遷,仍然和從前一樣好聽。
花草環繞的舞臺中,一群老太太大約準備跳廣場舞了。我一向對此十分反感。她們不分場所、不擇時間,只要自己高興,幾個相邀,找個稍寬闊點的地方,把喇叭的音量開到最大,隨“咚鏘、咚咚鏘”地巨大雷聲跳將起來,吵得行人耳膜受損,鬧得周邊神鬼皆驚。她們跳舞,我自走路,兩者互不相干,但仍然反感。有次經過時頭腦發熱,好心地勸說:“大妹子,能不能把音量調小一點?這樣也不影響跳舞呀。”
那為頭的老太婆略一側身,拿眼一剜:“哪來的老家伙?真是多管閑事。老子要放這么大的聲音,你能怎么樣?”
哎呀,真是多管閑事。要是爭吵起來,我顯然不是對手,只得逃之夭夭。
這群廣場舞奶奶們,一個個染黑發、畫濃眉、涂腮紅,仿佛又成了半老徐娘。她們身著上白下黑連衣裙,手搖紅色羽毛扇,隨著《我們走進新時代》歡快樂曲地響起,奶奶們腳步進退一致,縮腿伸手整齊,隊列變化有序,還真有些舞蹈的韻味。也許是這里開闊空曠,喇叭的音量似乎不大,加上又是歡快的曲調,聽起來渾身舒爽。
要是廣場舞這樣跳,那誰還討厭那些廣場舞大媽或是奶奶們呢?
(2025年5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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