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參考來源:《中國人民解放軍軍史》《華北軍區敵軍工作史》百度百科"劉萬春"詞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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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11月的北京,初冬的寒意漸濃。
一列從包頭開來的火車緩緩駛入北京站。車廂里,一位身著解放軍軍裝的中年將領望著窗外,若有所思。
他叫劉萬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36軍軍長。華北軍區通知他來北京開會,這本是尋常公務,可他心里總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火車停穩,劉萬春提著行李箱走出車廂。站臺上人來人往,幾名身著制服的公安人員徑直朝他走來。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冰冷的手銬就扣在了手腕上。
周圍旅客紛紛駐足觀看,這位在一年多前還風光無限的起義將領,轉眼間成了被押解的對象。
從起義功臣到階下囚,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一切還要從二十多年前說起。
【1】從軍之路與蔣介石的賞識
1900年10月20日,劉萬春出生在河北交河縣一個普通人家。幼年時期家境清貧,但他自小聰慧好學,立志從軍報國。
1920年,20歲的劉萬春從北京清河鎮陸軍第一預備軍官學校畢業,被分配到邊防軍第二師曲月半部擔任見習軍官。
這一年的軍旅生涯讓劉萬春對軍隊有了初步認識。
1921年,他考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九期步科,這是當時中國最負盛名的軍事院校之一。
在保定軍校的三年學習時間里,劉萬春系統學習了軍事理論和戰術指揮,為日后的軍旅生涯打下了堅實基礎。
1924年從保定軍校畢業后,劉萬春被分配到湖北省長江上游總司令王都慶部擔任見習軍官。
他從最基層的排長干起,一步一個腳印。由于作戰勇敢、訓練刻苦,他先后升任連長、營長。
1925年9月,他已經升任師部副官長,成為軍中的中層骨干。
1926年,國民革命軍北伐開始,劉萬春所在的部隊編入國民革命軍序列。
他兼任獨立團團長,隨部隊參加北伐戰爭。戰場上的劉萬春表現出色,指揮果斷,深得上級賞識。
1927年5月,他正式擔任國民革命軍第2集團軍第9軍上校團長。
就在這一年,劉萬春迎來了人生的重要轉折點。
1927年1月的一天,國民革命軍正在湖北整訓。劉萬春當時擔任獨立第8師第1團團長,按照慣例在訓練場帶領士兵操練。
這天天氣晴朗,劉萬春脫下外套,和普通士兵一樣在單杠上做著各種動作。
汗水浸透了他的軍衣,但他毫不在意,一遍又一遍地示范著標準動作。
蔣介石正好到這個師視察部隊訓練情況。遠遠看到訓練場上有個軍官和士兵一起操練,動作標準利落,便駐足觀看。
訓練結束后,蔣介石詢問身邊的師長劉春榮,得知那位軍官就是第1團團長劉萬春。
蔣介石走到劉萬春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劉萬春立正敬禮,等待長官訓示。
蔣介石點點頭,留下了一句評價。這句話雖然簡短,卻讓蔣介石記住了劉萬春這個名字。
有了這層印象,劉萬春的仕途開始順遂起來。
1928年1月,他所在的部隊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獨立第8師,他繼續擔任第1團團長。
到了1930年4月,劉萬春已經升任第20軍補充第1旅少將旅長。
短短幾年時間,從上校團長到少將旅長,這樣的晉升速度在國民黨軍隊中并不常見。
可惜好景不長。1930年12月,中原大戰結束,劉萬春所在的部隊被第26路軍繳械。
他不得不離開部隊,回到天津賦閑。這一賦閑就是兩年多,劉萬春過著無所事事的日子,心中郁悶可想而知。
1933年,轉機來了。蔣介石在江西廬山設立軍官訓練團,準備輪流調集各地軍官進行集訓。
蔣介石親自擔任訓練團團長,陳誠任副團長。
在選拔各地軍官時,蔣介石想起了當年在湖北見過的那個和士兵一起操練的團長。
他讓人查閱檔案,找到了劉萬春的名字,直接點名要他擔任訓練團的少將科長。
5月4日,廬山軍官訓練團第一期舉行開學典禮。當晚,蔣介石在住所召見了劉萬春。
兩人談了很久,從山西部隊的訓練情況,到各地軍官的素質,再到共產黨在陜西黃河沿岸的活動。
劉萬春把自己了解的情況一一匯報,蔣介石聽得很仔細,不時點頭。
這次長談之后,劉萬春徹底進入了蔣介石的視野。
在廬山軍官訓練團工作期間,劉萬春表現出色,還擔任了第十期的助教。
能留校任教的學員可以說是千里挑一,這也證明了劉萬春的軍事才能確實不俗。
從廬山軍官訓練團結業后,劉萬春的官運一路亨通。
他幾乎沒有在副職位置上停留過,即使被任命為副職,很快也會升任正職。
1936年11月,他調任獨立第7旅少將參謀長。1937年12月,又調任第35軍第73師少將參謀長。
【2】抗戰烽火中的征戰歲月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爆發,全面抗戰開始。
劉萬春所在的部隊駐扎在綏遠地區,這里成為抗擊日本侵略的重要戰場之一。
1938年4月,劉萬春調任綏遠省游擊軍第2旅少將旅長。
這支部隊下轄兩個團,主要任務是在敵后開展游擊戰,打擊日軍的運輸線和據點。
劉萬春上任后,立即著手整頓部隊訓練。他深知游擊戰的特點,要求部隊必須機動靈活,能打能跑。
三個月的嚴格訓練,讓這支游擊隊伍的戰斗力大幅提升。
1938年夏天,日軍從包頭出動,企圖掃蕩綏遠地區的游擊隊。
劉萬春指揮部隊采取靈活戰術,白天轉移隱蔽,夜間出擊襲擾。
一個月的時間里,他的部隊多次伏擊日軍運輸隊,炸毀橋梁,破壞公路,讓日軍疲于奔命。
1939年3月,劉萬春升任綏遠第2游擊區少將司令。轄區范圍擴大,責任也更重了。
他繼續采取游擊戰術,避免與日軍主力正面交鋒,專門打擊日軍的薄弱環節。
這一時期,綏遠地區的游擊隊給日軍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1942年2月,劉萬春調任新編騎兵第3師代理師長,不久轉正。
騎兵部隊機動性強,特別適合在綏遠這樣地域遼闊的地方作戰。劉萬春充分發揮騎兵的優勢,多次組織遠程奔襲,打了不少漂亮仗。
1942年7月,他晉任陸軍步兵上校。雖然軍銜是上校,但他擔任的已經是師長職務,這在國民黨軍隊中也算特例。
1943年7月,劉萬春調任暫編第17師少將師長,這支部隊下轄三個團,兵力一萬多人。
在暫編第17師師長任上,劉萬春繼續在綏遠地區與日軍周旋。他善于利用地形,經常設伏擊圈誘敵深入。
有一次,日軍一個大隊進入伏擊圈,劉萬春指揮部隊突然發起攻擊,激戰半天,擊斃日軍百余人,繳獲大批武器彈藥。
1944年10月23日,劉萬春升任第35軍少將副軍長。第35軍軍長是董其武,兩人的合作從這時候開始。
董其武是傅作義的得力干將,作戰經驗豐富。劉萬春擔任副軍長后,協助董其武處理軍務,兩人配合得還不錯。
1945年6月28日,劉萬春晉任陸軍少將。8月,他兼任新編騎兵第4師師長。
此時抗戰已經接近尾聲,日軍在各個戰場上節節敗退。8月15日,日本宣布無條件投降,八年抗戰終于勝利結束。
在整個抗戰期間,劉萬春在綏遠地區作戰多年,指揮部隊與日軍進行了大小數十次戰斗。
他的部隊給日軍造成了一定的殺傷,也保護了一方百姓。這段經歷,成為他后來的重要履歷。
【3】解放戰爭中的綏遠局勢
1945年11月,劉萬春免去師長兼職,專心擔任第35軍副軍長。
抗戰雖然勝利了,但新的沖突又開始了。國共兩黨在抗戰期間的合作破裂,內戰的陰云籠罩全國。
1946年3月,劉萬春調升綏遠全省保安司令部中將副司令。
綏遠保安司令部的總司令是傅作義,這個職務讓劉萬春成為綏遠地區的高級軍事長官之一。
綏遠地處華北西北部,戰略位置重要,既可以支援山西,又能威脅陜北。
1947年12月,劉萬春調升華北剿匪總司令部駐綏部隊指揮所中將副主任。
華北剿總總司令是傅作義,駐綏指揮所主任是董其武。這個任命讓劉萬春的地位進一步提升,成為綏遠軍事力量的核心人物之一。
1949年1月,劉萬春兼任第111軍軍長。第111軍下轄第319師、第320師、第326師,全軍兵力約1.3萬人。
這支部隊主要駐扎在歸綏和包頭一帶,是綏遠地區的重要武裝力量。
就在劉萬春擔任第111軍軍長的同時,華北局勢發生了重大變化。
1949年1月,傅作義在北平宣布和平起義,北平和平解放。這個消息通過電臺傳到綏遠,引起了巨大震動。
綏遠的國民黨軍政人員陷入了迷茫。傅作義是他們的最高長官,他都起義了,綏遠該怎么辦?是繼續抵抗,還是跟著起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想法。
董其武是綏遠省主席兼華北剿總綏遠指揮所主任,他的態度很重要。
董其武本人傾向于追隨傅作義的步伐,實現綏遠的和平解放。但他也知道,軍中將領的想法不盡相同,必須做好說服工作。
劉萬春的態度就很復雜。作為第111軍軍長,他手握重兵,在綏遠舉足輕重。
他對打內戰確實沒什么興趣,多年的戰爭讓他厭倦了。
抗戰勝利后,他曾經和傅作義聊天時說過,八年抗戰好不容易勝利了,該讓老百姓休養生息,為什么還要打內戰?
可厭戰是一回事,歸順共產黨又是另一回事。劉萬春心里始終記著蔣介石對他的知遇之恩。
沒有蔣介石的賞識和提拔,他不可能從一個普通軍官升到中將軍長的位置。這份恩情在他心里分量很重。
還有一個因素影響著劉萬春的判斷。他覺得國民黨只是暫時失利,并非真的大勢已去。
蔣介石還有幾百萬軍隊,還有美國的支持,未來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
如果現在歸順了共產黨,萬一將來蔣介石反攻成功,自己豈不是成了叛徒?
帶著這種復雜的心態,劉萬春開始了兩面應對的策略。
表面上,他不明確反對起義,畢竟大勢所趨,公開反對沒有好處。但私底下,他想方設法為將來留后路。
1949年5月,中共方面派出工作組前往綏遠,開始和平起義的準備工作。
工作組帶著《綏遠和平協議》來到歸綏,準備和綏遠軍政要員商談。董其武安排劉萬春負責工作組的安全保衛工作。
劉萬春接到任務后,提出了兩個條件:第一,工作組人員必須上交武器;第二,工作組人員不準隨意上街。
這兩個要求明顯不合理,工作組是來談判的,不是來當俘虜的。董其武當場否決了劉萬春的提議,嚴厲批評了他的態度。
表面上劉萬春接受了批評,可私底下他的動作沒停。
1949年7月,一件嚴重的事件發生了。
中共駐綏聯絡處派了一批工作人員到歸綏,準備開展工作。董其武特別交代劉萬春要保證這些人的安全。
7月24日晚上,歸綏城內突然響起槍聲和爆炸聲。
劉萬春部下第111軍某團團長李錫慶帶著一隊人馬,沖到中共聯絡處駐地,向工作人員投擲手榴彈,開槍射擊。
這次襲擊造成聯絡處秘書王世鑫當場犧牲,還有數名工作人員受傷。
事發后,劉萬春的另一個部下、第111軍某旅旅長段錦堂迅速出動,抓住了李錫慶。
按說應該押解回去審訊,查清幕后指使,可段錦堂沒有請示任何人,當場就把李錫慶處決了。這明顯是殺人滅口。
董其武聽說這件事,立即召集劉萬春和段錦堂問話。
劉萬春解釋說,李錫慶是擅自行動,他事先并不知情。
段錦堂也說,李錫慶抗拒抓捕,不得已才就地正法。兩人把責任推得一干二凈。
董其武心里清楚,這件事沒那么簡單。但當時正處于起義的關鍵時期,他不想節外生枝,只能暫時壓下這件事,等起義完成后再說。
就在綏遠準備起義的時候,國民黨方面也沒閑著。國防部代部長徐永昌專程來到綏遠,企圖阻止起義。
他先是拿出代總統李宗仁的親筆信,勸董其武率部西撤,前往寧夏、甘肅、青海,與馬鴻逵、馬步芳的部隊會合,以此作為與共產黨談判的籌碼。
董其武明確拒絕了這個建議。他認為西撤沒有出路,只會讓戰火燒到西北,讓更多百姓遭殃。和平起義才是正道。
見說服不了董其武,徐永昌改變了策略。他私下約見劉萬春,單獨談話。
兩人關起門來談了很久,具體內容外人不得而知。但從后來發生的事情看,劉萬春在這次談話中向徐永昌表了態。
此外,閻錫山也給綏遠發來電報,任命劉萬春為綏遠省政府主席仍兼第111軍軍長。
這個任命顯然是畫餅充饑,但也表明國民黨方面并沒有放棄劉萬春,還想把他拉回去。
1949年7月,劉萬春升任第9兵團副司令官兼第111軍軍長。第9兵團司令官是孫蘭峰,劉萬春成為副司令官,地位進一步提升。
1949年9月,綏遠和平起義進入最后階段。經過幾個月的準備和協商,起義的各項條件都已經談妥。
9月18日,綏遠和平起義通電儀式在包頭銀行禮堂舉行。
董其武第一個在起義通電上簽字。簽完字后,他把筆遞給身邊的劉萬春。
劉萬春接過筆,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在通電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他簽在了第三個位置,因為第二個位置是留給孫蘭峰的。
可是孫蘭峰遲遲沒有出現。原來他還在猶豫,拿不定主意到底簽不簽。
這一夜,傅作義專程從北平趕來,找孫蘭峰談了一夜。
直到9月19日凌晨,孫蘭峰才下定決心,在起義通電上補簽了自己的名字。
9月19日,綏遠和平起義正式宣布。起義通電通過電臺向全國播發,震動了整個華北地區。
9月20日,偉人和朱德總司令聯合發來嘉獎電報,對綏遠起義給予高度評價。
1949年12月9日,第111軍在包頭地區正式改編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第36軍。
全軍1.3萬余人,下轄第106師、第107師、第108師和騎兵旅。
劉萬春被任命為軍長,康健民任政治委員,王建業、張惠源任副軍長,樊折桂任參謀長,李遠任政治部主任。
1950年1月,劉萬春還被任命為綏遠省人民政府民族事務委員會委員。
從國民黨的中將軍長到解放軍的軍長,劉萬春完成了身份的轉換。
在外人看來,他的前途一片光明,只要認真工作,將來必定有更大的發展。
可誰也不知道,這位解放軍軍長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表面的平靜之下,暗流正在涌動。
綏遠起義之后,國民黨方面并沒有放棄對這里的滲透。
國民黨內調局第一處處長張慶恩在綏遠活動,發展組織,布置潛伏人員。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悄悄鋪開。
1950年7月的一天,劉萬春秘密召見了所部輜重營營長李玉浩。
兩人關起門來密談了很久,外人不知道他們談了什么。幾天后,劉萬春再次召見李玉浩,交給他一項特殊的任務。
李玉浩接受任務后,7月29日悄然離開包頭,踏上了前往香港的旅程。
與此同時,華北的局勢也在發生微妙的變化。綏遠起義部隊改編后,一些人對新政權陽奉陰違,暗中保持與臺灣的聯系。
1950年初,國民黨特務機關組織華北、東北、西北黨政軍聯合指導委員會,試圖在華北地區開展破壞活動。
但這一切都逃不過情報部門的眼睛。
綏蒙公安局在陶卜齊水磨村設立了歸綏情報站,對綏遠地區國民黨殘余勢力的活動進行嚴密監控。
大量內線情報人員分布在軍政部門和特務機關,往來電函都被掌握。
那些自以為天衣無縫的秘密聯絡,其實早已在監視之下。
時間一天天過去,李玉浩還沒有回來。劉萬春有些焦慮,不知道香港那邊情況如何。
他不知道的是,一張大網正在向他收攏。
1950年11月,華北地區的鎮壓反革命運動全面展開。
一份名單被送到華北軍區,上面列著需要逮捕的起義部隊高級軍官。劉萬春的名字赫然在列。
11月26日晚上,華北軍區司令員聶榮臻和政委薄一波打電話給董其武,通報了一個震驚的消息。
董其武聽完電話,久久說不出話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