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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上一動不動的蚊子,客廳里的電視盡管沒人看,還在自動播放著下一集。我抽出了枕在頭下的雙手,一陣酥麻傳來。看了眼墻上的電子鐘,不知不覺維持這個姿勢已經3個小時了。
從早晨6點起床,鞭炮聲、禮花透過窗戶一瞬間的耀眼光芒,時不時地傳過來。我知道這是侄子在附近的酒店熱熱鬧鬧地辦婚禮。侄子結婚我沒去,躺在家里發呆。還記得一個月前,堂哥拉著我的手:“三弟,你侄子結婚到時候請你當證婚人,你可要早點來呀。”
今天,特意早起了兩個小時,刮了胡子,想著堂哥萬一請我呢,我們可是一個爺爺的兄弟。我躺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計算著時間,心想著侄子的結婚儀式應該開始了,過一會又該給長輩敬茶了,摸了下懷里厚厚的紅包,咧嘴苦笑了下,今天這筆錢應該省下了。
說不難受是假的,我和堂哥小時候經常一起,去爺爺奶奶家里住,他比我大五歲,在外面護著我,給我好吃的。去年,他愁眉苦臉地跟我說,實體店的生意做不下去,半年了都沒有多少收入。是我手把手教他開直播,幫他寫腳本,調燈光,讓他直播我的“家長里短”話題,把我懂的流量密碼毫無保留地全教給了他。
如今,他粉絲漲到4000多,每場直播的總收入雖然不固定,但一個月下來,也很不錯了。反過來兒子結婚,連個電話都沒給我打。
原因我比誰都清楚。半個月前,我在直播間播一個有幾百萬粉絲的網紅緋聞,嘴快說了不該說的話,報了沒實錘的料,隔天就被對方粉絲追著罵,各種謾罵鋪天蓋地,我的個人信息也被扒了個底朝天,直播間里滿屏彈幕都是“滾出互聯網!”只要開直播,就被不停地舉報。停播、封號三天等處罰不斷。
我知道,網絡不是法外之地,說錯了話就要承擔后果。半個月來,我反復思考,怎樣將這件事的危害降到最低。現在我的話題都上了熱搜榜兩次了,對對方影響也很大,粉絲更是將這個話題吵得沸沸揚揚。我想等熱度降下來,直播間可以正常使用了,第一時間要做的就是道歉,盡管很清楚,這樣做后,我的人設就毀了。
堂哥就是在那段時間開始躲著我,電話不接,短信不回。自家兄弟,規避風險也是可以理解的。平時處得好的幾個哥們,也只有一個站出來挺我的。從以前在網上意氣風發,高談闊論,粉絲環繞,到現在人人喊打,窩在家里,連手機都不敢看。玩互聯網三年了,頭一次經歷這種大起大落。
最近我都不敢出門,取快遞都要戴著墨鏡,帽子,怕被認出來,連看手機都有了壓力。直到我刷到堂哥直播時的切片:“不跟亂嚼舌根、無底線的人做朋友。”評論里粉絲心照不宣地打著我的名字,再加上長舌男的字樣,堂哥給這條評論點了贊。
我一直牢記爺爺常講的:“上陣親兄弟。”所以幫堂哥做直播間,經常跟他連線,給他甩粉絲,教他怎樣留住粉絲。現在我遇到了麻煩,堂哥還上來踩我一腳。我知道他怕我這個“麻煩”沾到他身上,影響他剛做起來的直播人氣。
從早晨起床,到下午兩點,我一直躺在沙發上,心里翻江倒海,想最近發生的事情,直播這幾年順風順水,以至于信口開河,造成后果。又從侄子結婚沒請我,想到堂哥的所作所為,心里給自己提了問題,可曾后悔幫他?以后親戚之間還來往嗎?
四點的時候,我起床第一時間拿電蚊拍,拍死了天花板上的蚊子,接著關掉電視,收拾行囊,準備來一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買了向北的高鐵票,準備去草原馳騁,去大喊,去領略那將枯未枯的草原風光,去吹讓人清醒的風。
晚上六點,我在檢票的時候,有電話打進來,順手點了靜音。手機的震動就沒停過,我找到座位坐下,打開手機,一共15個未接電話,全是堂哥打來的。戴上耳機,順手按下接聽鍵,堂哥急切的聲音就傳了出來:“三弟,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你快來一趟酒店,你侄子在這里結婚。忘記給你發請柬了。”
我不禁笑了,侄子和媳婦快的話,孩子都要出生了。我也不想和他兜圈子了“有什么事直接說吧。”“是這樣,”堂哥不自然的樣子,我在電話里都感覺到了,“三弟,麻煩你過來酒店幫我結一下酒席的賬。這邊正等著呢。”
要是回到昨天,侄子還沒結婚前的話,我可能不問原因的就幫他結了。現在,我是八卦主播上線:“發生了什么?堂哥擺宴席的時候,沒準備好付賬的款嗎?”電話那頭傳來堂哥哀求的聲音:“三弟,線上的事我也幫不了你,線下我們還是兄弟,現在我有難處了,你得伸手啊。”
就是不提不請我參加婚禮的事,我又誘導了一句:“是不是婚禮上發生什么事了?”
他這才講起來,原來堂哥準備用現場的禮金結算宴席款項,結果侄子的丈母娘,直接把女方收的禮金給了女兒,并喊話堂哥,也要把禮金給新郎。現場高朋滿座,又全程直播,粉絲也都在看著。堂哥無奈只得把禮金遞給了兒子。
本想著一會兒偷偷地要回來,誰知丈母娘一使眼色,新娘子就從丈夫手里拿走了,轉身遞給丈母娘,讓她媽幫存起來。丈母娘洋洋得意,堂哥的表情一下子就繃不住了,想從親家那里再拿回來,承諾算借的,先過了這關再說,沒想到丈母娘直接打臉,不借。
堂哥為了給兒子結婚,已經掏光了家底,這次是真的想不到辦法了。這幾年他沒少跟我借錢,成百、上千的,加在一起也幾萬塊了,我沒要過,他也沒給過。以前想都是自家兄弟,何必算得那么清?
現在他都跟我楚河漢界了,沒想到還來借錢。“我沒在家里,手機里也沒有多余的錢,恐怕幫不上你這個忙了。另外,堂哥空了算算以前欠我的賬,別忘了抽空還我。”說完掛了電話。心里舒服多了,我為線上的事愁斷腸,堂哥線下也焦頭爛額。你想躲也躲不開,咱哥倆就是難兄難弟。
堂哥又打了幾個電話,我沒有接。前面自問的兩個問題,已經有了答案:曾經幫過他不后悔,因為我們是兄弟。侄子結婚沒請我,我也沒幫堂哥付賬。至于以后的親戚關系,或許大家都會思考,究竟是對方現實,還是我太小氣。然后重新定義相處模式。
或許旅游回來,除了解決網上遺留的問題,我該換個直播方式了,不聊別人的八卦,聊自己的故事,畢竟親身經歷,比編造的八卦要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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