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歌手鄭智化在深圳機場的一段經歷,在網上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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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不復雜。鄭智化先是發微博,言辭激烈地吐槽在深圳機場乘坐輪椅無法順利登機,描述自己“連滾帶爬”才上了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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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控訴立刻引來了眾多關注與聲援。然而,隨后機場方面公布了現場視頻,顯示他并非“連滾帶爬”,而是在兩位工作人員的協助下,較為平穩地被抬上了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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輿論瞬間反轉,許多人開始嘲笑鄭智化“打臉”、“矯情”、“夸大其詞”。緊接著,鄭智化刪除了原微博,并發表了致歉聲明,為自己“情緒化”的言論向機場工作人員表達了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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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看似以一場“烏龍”和當事人的道歉收場。但事情,真的就這么簡單嗎?
很多人,包括當時嘲諷得最起勁的那部分人,他們的邏輯很直接:幸虧有視頻為證!你看,明明有人幫你,把你安全送上了飛機,你非但不感激,還說什么“連滾帶爬”,這不是污蔑好心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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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有一個非常關鍵的疑問:鄭智化自己難道不知道有監控視頻嗎?他發出那條微博時,難道預判不到對方可能會拿出視頻證據?一個經歷過人生大風大浪、在演藝圈沉浮幾十年的藝人,會沖動到編織一個如此容易被戳穿的謊言?
恐怕不是。他憤怒的點,根本不在“有沒有人幫”,而在于“為什么我非得被這樣幫”。
根據現場情況分析,問題出在登機橋的升降臺與飛機艙門之間,形成了一個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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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依靠輪椅行動的人而言,這個臺階就是一道天塹。鄭智化所期望的,或許是一個非常樸素、非常基本的場景:我不用驚動任何人,可以像其他乘客一樣,獨立、安靜地操縱自己的輪椅,平穩地進入機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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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最基本的期望落空了。他無法靠自己逾越那個臺階。于是,他只能“被安排”。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兩個(雖然是善意的)陌生人從輪椅上提溜起來,搬過那個障礙。這個過程,徹底剝奪了他的自主性。
很多身體健全的人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本可以靠我自己,卻被迫依賴他人”所帶來的屈辱感。在我們的普遍認知里,殘疾人“本該”寸步難行,現在有機場工作人員——這個社會的“好心人”——來“服侍”你,幫你把事辦成了,你難道不應該感激嗎?我們理所當然地會反問:“不是有人幫你了嗎?這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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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把“有幫”等同于“幫好”,把“解決了物理位移”等同于“提供了有尊嚴的體驗”。這中間,隔著一道巨大的認知鴻溝。
而從許多殘障人士的視角來看,事情是另一個樣子。他們認為:一個理想的、文明的社會,本應有我的一席之地。這種“容身”,不是出于憐憫和額外的“幫助”,而是通過固定的、完善的硬件設施來實現的。它應該是無障礙通道、是合規的升降平臺、是設計合理的衛生間……是這些讓我能像所有人一樣,獨立自主地生活、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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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隨時待命、需要麻煩別人的“人力解決方案”,他們需要的是那個本應存在、卻缺失了的“斜坡”。當設施完善時,他們是一個自由的個體;當設施缺失,只能依靠人力時,他們在感受幫助的同時,也強烈地感受到自己成了一個“拖累”,一個需要被特殊處理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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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由于公共設施的不完善,導致個人獨立人格被剝奪、被迫陷入窘境的體驗,會催生一種源于“屈辱”的憤怒。這種感受,對于絕大多數從未經歷過類似困境的普通人來說,太陌生了。于是,這種正當的憤怒,非常容易被簡單地讀解為“不知好歹”和“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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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常常歌頌“互相幫助”的美德,這當然沒錯。但一個更高級、更文明的社會,應該追求的是在“互相著想”的基礎上,通過制度與設計,讓這種“幫助”不必每次都如此興師動眾、如此彰顯差異。
好的社會,不僅僅是在你跌倒時有人扶你,更是提前鋪平道路,讓你有能力自己走穩。深圳機場的這次風波,那個卡住的升降臺,就像我們社會無障礙環境建設的一個隱喻:想法是好的,人也到位了,但最關鍵的、最體現平等與尊嚴的那個細節,卻“差了一點”。
這一點,值得我們所有人深思,而不僅僅是嘲笑一個“道歉”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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