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有風景的日子里》
詩人:羅秋紅
不要聽凄涼的哀曲
也不要聽太多傷感的情歌。
望著排成∨字飛翔的鶴群
你所要做的就是:在祖先
編織花環的地方,種一棵
茶樹。駐足樹下,能聽到
跋涉的腳步聲。
你把被撕走的日子,
掛在這棵茶樹上。
你說:那些飄落的花瓣
會告訴你,祖先撕掉的
一本又一本日歷,都是
“重振枝頭的指甲”。
你看,陽光正在給被撕掉的
日歷,鍍金;你看,蜂兒
正用歡歌告訴你:你的文字
沐浴在茶香里,簇擁一柱
香火。拉出忽明忽暗的光亮
你這樣做,就是希望,
后半生,能哼唱小調
“走在有風景的日子里”。
(原載《詩林》2025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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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羅秋紅,當代詩人,詞曲音樂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900多首詩作散見于《詩歌月刊》《詩選刊》《詩潮》《詩林》《星星詩刊》《漢詩》等多種文學期刊及網絡平臺。曾獲第六屆中國當代詩歌獎·新銳獎、第三屆唐剛詩歌獎優秀詩集獎、第四屆長河文學獎優秀散文集獎等多種獎項。著有長篇小說《雪兒,你在哪兒》,著有《羅秋紅詩選》《羅秋紅精品集》(散文隨筆)等多部,代表作散文《自信是成功的基礎》入選《中考語文試題教材》(全國通用教材),代表作《娘的佛經》被稱為神曲,已被收入2012年新歌經典合輯,《唱給故鄉的歌》收入《星火壹號》合輯,湖北省文協散文詩歌委員會副主任,湖北省監利市作家協會名譽主席。現居武漢
羅秋紅《走在有風景的日子里》以極具張力的意象群構建了一個多維時空的詩意場域。“排成∨字飛翔的鶴群”與“祖先編織花環的地方”形成雙重時空坐標,前者象征著遷徙中的生命流動,后者錨定于文化基因的永恒性。這種時空折疊的敘事策略,是對現代性焦慮的詩意回應和對傳統農耕文明的精神返鄉。詩人通過“種一棵茶樹”的儀式性動作,將個人記憶與集體記憶嫁接。茶樹作為東方文化中具有哲學意蘊的植物,其根系深扎于土地,通過茶葉的流通連接著更廣闊的時空。植物意象的選擇絕非偶然,這是詩人對“重振枝頭的指甲”隱喻的深刻理解,被撕走的日歷并非消逝,而是以另一種形態在茶樹枝頭重生。這種對時間循環的認知,與《詩經》中“周雖舊邦,其命維新”的時空觀形成跨時空對話。
“被撕走的日子”這一核心意象,指向現代性進程中個體與集體的雙重創傷。但詩人拒絕沉溺于哀傷,而是通過“掛在這棵茶樹上”的儀式,將創傷記憶轉化為滋養生命的養分。這種轉化機制與當代創傷理論中的“敘事療愈”理念不謀而合,詩人用茶樹作為記憶的容器,讓飄落的花瓣成為重述歷史的媒介。“祖先撕掉的一本又一本日歷”的表述,打破了線性時間觀的桎梏。詩人將祖先視為具有能動性的主體,他們的“撕日歷”行為不再是簡單的歷史消逝,而是主動參與時間建構的過程。這種重構使祖先形象從歷史客體轉變為精神共時體,與當代人形成跨越時空的對話關系。
“蜂兒正用歡歌告訴你”的擬人化書寫,將生態意識轉化為可感知的身體經驗。詩人通過蜂兒的歡歌、茶香的簇擁等感官意象,構建了一個多物種共生的詩意社會空間。這種書寫策略與當代生態批評中的“新物質主義”思潮形成呼應,強調物質世界與精神世界的互文性。詩人創造性地運用通感手法,使視覺(陽光鍍金)、聽覺(蜂兒歡歌)、嗅覺(茶香簇擁)形成共振。“拉出忽明忽暗的光亮”這一表述,將觸覺與光影變化結合,創造出具有蒙太奇效果的詩意空間。這種多維度的感官書寫,打破了傳統詩歌的單一感知模式。
詩中的隱喻呈現明顯的層級結構:表層是茶樹與日歷的具象對應,中層是祖先記憶與現代生活的時空對話,深層則是生命循環與時間永恒的哲學思考。這種“洋蔥式”的隱喻結構,使詩歌具有了可不斷開掘的闡釋空間。詩人摒棄了傳統哀曲與情歌的抒情模式,轉而通過“哼唱小調”的輕松語調,實現了對沉重主題的輕盈處理。這種音樂性的現代轉型,保留了漢語詩歌的韻律美,符合當代讀者的審美需求。詩中“∨字飛翔的鶴群”的聲韻設計,契合了鶴群飛翔的節奏感。
在中國傳統文化中,茶樹兼具實用價值與精神象征。羅秋紅突破了“茶禪一味”的單一解讀,將茶樹轉化為記憶的存儲器與時間的見證者。這種轉化使茶樹從文化符號升華為具有主體性的存在,其“重振枝頭”的特性暗示著生命的永恒輪回。傳統詩詞中的鶴群常與隱逸文化相關聯,但詩人賦予其新的時代內涵。“排成∨字飛翔”的鶴群,保留了遷徙的自然屬性,暗示著有序中的變化。這種轉譯使古老意象煥發出當代生機,與現代社會的流動特性形成對話。“簇擁一柱香火”的表述,將宗教儀式轉化為日常生活的詩意呈現。詩人消解了香火的神秘性,使其成為連接祖先記憶與現實生活的媒介。這種世俗化書寫,體現了詩人對傳統文化資源的現代性轉化能力。
在當代詩壇,創傷記憶的書寫往往陷入兩種極端:或沉溺于哀傷無法自拔,或完全消解情感強度。羅秋紅找到第三條道路,通過儀式化書寫實現創傷的詩性轉化。這種創新為創傷詩學提供了新的可能性。不同于主流生態詩歌側重宏觀敘事,羅秋紅從身體感知出發,通過蜂兒、茶香等微觀意象構建生態意識。這種“從毛孔感知世界”的書寫策略,使生態詩學具有了更強的感染力與穿透力。詩人突破線性時間觀的束縛,構建了一個首尾相接的循環時間模型。“被撕走的日歷”與“重振枝頭的指甲”形成閉環,暗示著時間并非單向流逝,而是可以重生的螺旋結構。這種時間觀對現代社會的快節奏生活具有解構意義。
《走在有風景的日子里》展現了詩人對時代命題的深刻回應。在創傷記憶、生態危機、時間焦慮交織的當下,她通過詩性重構提供了一種精神突圍的可能。詩中茶樹與日歷的對話、祖先與現代的共時、自然與人文的共生,共同構成了一個抵抗異化的詩意烏托邦。當詩人最終“哼唱小調走在有風景的日子里”時,她完成的不僅是個體的精神救贖,更是為整個時代提供了詩意棲居的范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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