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柯義就叫柯義
時間:2025.10.19
地點:烏克蘭基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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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烏克蘭一家人道援助機構(gòu)的負責(zé)人,我最擔(dān)心的事情從來不是資金的短缺或物資的分配,而是——前線志愿者的安全。
尤其是在運輸食物袋時,危險幾乎無處不在。
這種任務(wù)看似簡單:從倉庫到前線,但在戰(zhàn)區(qū),任何一個轉(zhuǎn)彎、任何一段開闊的路面,都可能成為生與死的界線。
早在很久以前,我們的團隊就討論過這樣的問題:如果在運輸食物袋的過程中遭遇無人機襲擊,設(shè)備被毀,我們該如何處理?
根據(jù)烏克蘭的慈善機構(gòu)法規(guī),我們必須將每一個食物袋準確地交付給受領(lǐng)者。每一位接收者的姓名、時間、簽字,都要清晰地記錄在表格上。只有這樣,援助行動才能被視為“完成”。
但在前線,一切規(guī)則都顯得脆弱。對志愿者而言,太多的事情已超出“可控”的范圍。我們不知道哪一天會遇到無人機,也不知道哪一聲爆炸之后,名單上熟悉的名字會被劃去。
戰(zhàn)爭讓人類的生命變得格外輕薄。
我們用血肉的身體,對抗著高科技的殺戮機器——
那些帶著攝像頭的無人機,那些帶著精準定位的炮彈。在這個自詡文明、數(shù)字化、人工智能的二十一世紀,這種“人對機器”的博弈顯得荒誕、甚至魔幻。
可我們沒有權(quán)利逃避。我們只能在這片廢墟中學(xué)會適應(yīng)、學(xué)會低頭、學(xué)會在噪音間分辨出生的方向。
有時我們所能做的,僅僅是祈禱——
祈禱在每一次運輸中,多一點運氣。
祈禱那些把希望扛在肩上的人,還能平安回來。
就在昨天,赫爾松的志愿者榴芭打來電話,講述了他們剛剛經(jīng)歷的險情。
那一刻,我的心幾乎懸在喉嚨。
赫爾松離前線太近了。現(xiàn)在的俄羅斯無人機,不再是“偶爾出現(xiàn)”,而是每天無數(shù)次穿梭。
夜晚與白晝的界限早已被打破,恐懼成為全天候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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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用信號掃描器,就能看到周圍密密麻麻的紅點——那是天空中盤旋的無人機。
在那樣的環(huán)境里,志愿者不是在工作,而是在賭命。
而我,只能在電話的另一端,聽著他們的聲音,祈禱下一次聯(lián)絡(luò),依然能聽見“喂”的那一聲。
無人機下的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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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赫爾松志愿者榴芭在運送物資的途中,他們的面包車遭到了俄羅斯無人機的襲擊。
那不是一次,而是三次——來自三個不同方向的無人機連續(xù)攻擊。
幸運的是,他們都還活著。那一刻,生與死之間,也許只隔著幾秒鐘的時間。
榴芭的父親,今年已經(jīng)七十多歲了。那天他和女兒、女婿一起在車上。爆炸發(fā)生時,震蕩波把他們都掀翻在車廂里。后來送到醫(yī)院檢查,醫(yī)生說老人出現(xiàn)了輕微腦震蕩,但總體情況穩(wěn)定。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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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的后備箱被徹底炸毀,車體也嚴重受損。
但和生命相比,物質(zhì)的損失似乎已不值一提。
在赫爾松,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周都在發(fā)生。劉霸所在的村莊離前線太近,最近的地方不過兩公里,最遠也不超過十公里。
那里是炮火經(jīng)常掃過的地帶,是人們口中“灰色地帶”的盡頭——
一個地圖上模糊、現(xiàn)實里殘酷的地方。
當我接到電話,聽到她平靜地說完這一切,我竟一時無言。因為我知道,她的哥哥,早在去年七月,就在同樣的地方被俄羅斯無人機襲擊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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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她對我說過一句話,我一直忘不了:
“我已經(jīng)沒有眼淚可以流了。戰(zhàn)爭一點一點吞噬著我,也在一點一點摧毀我的靈魂。”
可她沒有離開。
她留在村里,繼續(xù)幫鄰居們送藥、送食物、照顧老人。她說,這是她唯一還能做的事。也是她繼續(xù)活下去的理由。
聽到這些,我感到一種深深的共鳴。作為一個常年奔赴前線的人道志愿者,我太清楚那種“隨時可能成為消息”的感覺。每一次出發(fā),我們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回來。我們抵抗的不僅是戰(zhàn)爭,還有那種讓人逐漸麻木的恐懼。
有時候我也會問自己——
我們?yōu)槭裁匆@樣堅持?
或許答案就在這些人身上:在榴芭在那些明知道危險卻仍然去幫助別人的普通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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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
他們的家、他們的根,都在那片土地上。
而我不同——我可以離開。
但他們不能。
他們必須繼續(xù)生活下去,在爆炸與廢墟之間繼續(xù)維系那一點點人性與希望。
如今,戰(zhàn)爭已經(jīng)進入第四個年頭,正走向第五個。
人們對爆炸的反應(yīng)變得遲鈍,對死亡的消息也逐漸習(xí)慣。
但只要還有像榴芭這樣的人存在,只要還有人不肯讓善意消失,這場戰(zhàn)爭就還沒有完全摧毀我們。
時間沒有治愈的機會
今天上午,榴芭給我發(fā)來了一些視頻和照片。
她在視頻里向我們表達了感謝。
那一刻,我反而是被她感動了。
對許多生活在前線的人來說,他們幾乎沒有時間去治愈自己。
沒有時間讓傷口一寸一寸愈合,也沒有空間去安放自己的恐懼。
在那片土地上,時間不再溫柔——
它只是推動著人們一天天活下去的力量。
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她。
因為這些話,從我嘴里說出來已經(jīng)沒有什么分量。
在戰(zhàn)爭面前,語言顯得太輕。
但她的堅強,卻反而成了我的鼓舞。
讓我明白,在危險與絕望的深處,人依然有一種頑強的生命力——
就像一棵扎根于焦土的樹,
縱使被炮火焚燒、枝干折斷,
它依舊在向上生長,渴望陽光,渴望繼續(xù)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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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整理她發(fā)來的照片和視頻。
鏡頭里,有孩子、青年、老人;有笑容,也有淚水。
有被炸毀的車,也有重新種下的樹。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我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奔波與風(fēng)險,
在他們的笑容面前,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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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是在拯救世界。
我們只是想,讓那些被戰(zhàn)爭撕裂的人,
還能保持一份人的尊嚴,
一份對生活的盼望。
哪怕這盼望,只是一點微光。
只要有人還在努力生活,
那光就不會滅。
我們都在努力,讓善良延續(xù),讓時間記得這些微光。
因為總有一天,
當所有的炮火都沉默,
人們?nèi)詴浀谩?br/>那些在戰(zhàn)火中,仍然選擇去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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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身在烏克蘭頓巴斯地區(qū)的一名中國志愿者,也是烏克蘭慈善機構(gòu)的負責(zé)人——柯義。
我用文字記錄這片土地的真實與希望。如果您愿意,請關(guān)注、點贊并轉(zhuǎn)發(fā)。這一份支持,將是我堅持寫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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