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繼賢|柵欄與心墻

　　自從我搬到小院來住，見到周圍的鄰居都那么和藹可親，平時在家的都是一些年長的叔叔阿姨和他們的孫子孫女，年輕人都是在周末或者晚上才回來跟家人團聚。

　　他們雖然住在郊區，日常生活和消費水平非常可觀，日子過的有滋有味。每家都有一個園子，可以種一年四季都吃不完的蔬菜，周邊的田地里還有莊稼，加上國家補貼和子女們每月定時發給他們的孝養金，這些“年輕的老人們”早已步入小康生活。

　　我一般周末在家住兩天，不免與左鄰右舍的長輩們打打招呼、說說話，當然剛開始都是客套話，比較官方。

　　比如對門的阿姨，他的丈夫已去世四五年了，她有兩個兒子都在外地，平時很少回來，只有節假日才回來，平時我會鼓勵我媽去跟這位阿姨聊聊天。就問她“阿姨好！您沒出去到廣場上轉轉呀？”

　　如果見了與我左邊挨著的鄰居，他們有兩個小孫女跟著他們，我會說：“叔叔阿姨好！一看你們的三輪車就知道今天收獲不小啊！”因為三輪車兜里裝滿了玉米。

　　他們也是禮節性的“哼啊哈哈”的回著我。

　　我知道“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盡量不去問涉及人家財產、收入、家庭生活的私人問題。

　　鄰居們時常坐在自家門口，隔著寬寬的馬路，扯著大大的嗓門，跟對面的鄰居聊著天，說笑著。他們聊天的時候，手里時常還忙著做點小針線活，或者剝花生，或者擇菜。總之，他們絕對不會單純的坐在門口吹牛聊天。

　　由于我搬來的比較晚，相對于他們屬于“外人”，不免有一點拘束，但是他們熱情友愛的習慣不斷的在降低我的心理防御，改變我對這些陌生鄰居們的認知。

　　我每次回去都要干同一件事，就是打掃衛生，屋里仔仔細細的清掃完，就要把門口和院子里也打掃打掃。打掃門口的時候，少不了把鄰居家的門口也掃了掃，當然，這都是舉手之勞。

　　天熱的時候給門口的花花草草澆水時，順便也給他們的花草澆了水。我覺得都是應該做的，況且又沒什么損失。

　　沒想到這些小小的動作，被鄰居阿姨記在了心里，雖然她什么也沒有表達，但是通過日常的交往，讓我對她以及所有的鄰居們深感崇敬。

　　剛搬來住，房屋里有很多地方需要調整，例如，餐桌的位置不正需要挪動、書桌擺放的位置需要從東邊換到西邊、換燈管等這些小活，有時候還需要一把扳手或者鉗子來擰一下廚房的置物架等等。

　　只要我去借工具或者發出幫忙的請求，這位阿姨就會毫不猶豫的拿出各種型號的工具讓我挑選，有時候稍重一點的活兒，她都會和叔叔一起來幫我。

　　花生成熟的時候，她們不忘把自己辛苦摘的新鮮花生送給我，煮熟吃了，那味道真是從來沒有過的香甜。

　　慢慢的，似乎我們的心理距離沒有那么遠了。

　　有一次，我和我媽在院子里整理菜地，一邊刨地，一邊贊嘆鄰居的扁豆長勢特別好。我們兩家的園子只有一墻之隔，中間只隔著一個鐵質的柵欄。鄰居家的扁豆藤纏繞在柵欄上。扁豆結的特別多，顏色也很養眼，有紫色的、白色的、還有青色的等等。

　　滿架的扁豆花，紫白相間，一串串，一簇簇，遠看像一串串紫色風鈴隨風搖曳，又像無數只小星星眨著俏皮的小眼睛；近看則像一只只紫蝴蝶在綠葉間翩翩起舞。

　　而那月牙般的豆莢，或紫或白，隱身于枝葉與花朵之間，一嘟嚕一嘟嚕，讓人心生憐愛。

　　“你看一串一串的扁豆，長的真好！”我媽指著扁豆藤跟我說。“上面還有一層花哩，要豐收啊！”我回應著。“這么新鮮一定很好吃吧？”我問我媽。

　　接著一邊繼續干活，一邊跟我媽聊起小時候在自家地頭摘扁豆的情景，回味著幼年時候的歡樂，我們還在商量著來年在我們園子里也種一些扁豆。

　　過了沒多久，鄰居阿姨站在她家的園子里，我家的柵欄外面，響亮的聲音喊著：“妮兒啊，這是我剛摘的扁豆，你接著，拿去吃。”話語不多，一邊說著，一邊用雙手把一個筐子舉過頭頂，從柵欄那邊遞到這邊。

　　在那一刻，我不知道該不該接住這些意外收獲，看著那個架在柵欄上的筐子，心里若有所思。

　　原來我們在討論扁豆的時候，阿姨已經聽到了，豐收的扁豆已經長的越過邊界了，但是我們沒動一個豆莢，可能是為了滿足和平衡我們對扁豆好奇的心，于是，阿姨慷慨的摘了一筐扁豆要送給我們。

　　一時間我愣住了。

　　我媽提醒我：“趕緊接住啊，你看你阿姨專門給咱們摘的。”又扭頭看著鄰居阿姨的臉說了一句“謝謝大妹子啊！”阿姨看到我接住了筐子，臉上露出了異常輕松的微笑。

　　此刻的我，感覺手里拿的不是一筐子的扁豆，而是一顆顆慈愛的心。當他人的心與自己的心能在一個時空中重逢的時候，這個世界是多么美好啊。

　　接過這些扁豆，我再看一眼那個柵欄，它已經不存在了，滿眼都是盛開的扁豆花和一串串的豆莢。（吳繼賢）

（責任編輯：張清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