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中年女性的終極命題：生二胎，還是養條寵物狗？

文 | 葛師傅

每日清晨五六點鐘，路燈熄滅，東方既白，城市將醒未醒。西安的很多小區里，就會出現一些睡眼惺忪衣著散亂（有些還穿著睡衣）的中年女性。

遠遠望去，這些女人沿著小區的草叢里、樹根邊亂轉，你以為她們是在夢游呢。走近一看，她手里牽著一只狗。

這是她們每日起床后的第一項工作——遛狗鏟屎。這項工作需要短平快，因為六點半以后她還要回家叫娃起床給娃做早飯送娃上學。

忙完了狗和娃，女人們再草草收拾一下自己，奔波在上班或買菜的路上。

幾個月前，我在女兒的央求下，給她養了一只狗，遛狗鏟屎的工作毫無意外由我全權負責，我就成為了這些女人中的一員。

深入該組織后，我發現一個了關于西安中年女性的秘密：我們躲過了二胎的摧殘，卻陷落在一只狗的回旋鏢里。

養狗，是西安中年女性在渡二胎的劫！

01

所謂“二胎”，其實是個泛稱。

細分的話，大概是你家有一個孩子，那狗就是二胎；家里有兩個孩子，那狗只能排老三；另外還有一種情況是，你的子女已經成年，他/她讓狗叫自己爸爸或媽媽，那恭喜你，可以提前體驗養孫子的生活了。

而這個二胎，往往是家里的老大求來的。你若問問西安中年女性為啥要養狗？十個人有八個都會說：娃非要養啊！

人至中年，女性往往已是不困于情，不惑于心，活成了人間清醒。西安中年女性尤其清醒，具體表現為——對配偶早已放任自流了，只要每月按時上交生活費即可。唯獨對于娃的事，她們卻做不到冷靜和清醒。

教育資源豐厚的西安，孩子們的生活并不輕松，從小被裹挾在考五大上名校的教育內卷中。從小學開始，每晚作業寫到十點以后，每周末奔波在各種補習班之間。

客觀來講，沒有天生自律的娃，背后都是家長的督促和規劃，需要家長付出時間和精力。而這個角色，爸爸和媽媽誰更適合呢？

我有個朋友叫陳鏘，他寫盡了西安中年男性的世界，寫他們在泡饃館里掰著饃談著幾百萬的項目，寫他們圪蹴在馬路牙子沒有下酒菜就能干完三瓶啤酒，寫他們圍著棋盤桌子從天亮戰到天黑。

從中可以看出，西安中年男性都在外面的世界忙碌著。所以，大部分家庭管娃的重任，就落在了媽媽們頭上。

上班干活，下班管娃，是職業女性的日常。而對于全職媽媽們來說，更是全身心的圍著娃轉。毋庸置疑，在“雞娃”這一領域中，西安中年女性當仁不讓是主力軍。

不過，“雞娃”也要講方式方法，講科學。繁瑣的學習任務之外，如何保持孩子的身心健康，是所有西安中年女性的又一必修課。

心理專家說了，養寵物可以緩解孩子的孤獨感，培養孩子的責任感和同理心。更專業（忽悠）一點的專家還說了，養寵物能提高孩子的社交能力和情緒管理能力，促進認知發展。

所以，娃想養狗狗，那就養吧！

02

一心軟，一念起，狗狗就進了家門。

當西安中年女性真的躬身入局養狗事業后，此后的十幾年里，大概她會有無數次后悔自己當初的這個決定。

譬如我，在養狗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已經不少于十次迸發出后悔的念頭來。而后悔的點在于，養狗并不是想象中扔點狗糧、早晚遛兩次那么簡單，養狗的繁瑣程度，絕不亞于養一個人類幼崽。

每個中年女性，對于養人類幼崽都積攢了豐富的經驗，但面對一只狗時，很多時候還會手足無措。例如，它拆家你打還是不打？

好在互聯網時代，所有疑問都能在網上找到答案。和人類幼崽的育兒專家一樣，網上的育狗專家門派眾多，且各持己見，有以幾個男性博主為代表的“打服為止”的鷹式教育，也有一些女性博主主張的“尊重和陪伴”的脫敏式教育。

看的越多，中年女性越迷茫，在打與不打之間搖擺不定。

像我，正在研究如何不打狗但能糾正它拆家行為的時候，狗將我唯一一雙配正裝的皮鞋給咬爛了。巧合的是，那天下班時，領導叮囑我，明天要穿正裝去高新二路見重要客戶！

于是，第二天上班前，我把狗關在了籠子里。

另外，給狗吃什么，也是讓人頭疼的一件事。有人說只能吃狗糧，不能吃鹽，不能吃人飯，后兩者容易導致狗長淚痕。也有人說狗糧就跟方便面一樣，你能容忍自己的娃吃一輩子方便面？

最后面這句話，戳中了我的朋友李女士的軟肋。

李女士是一名剛剛退休的西安中年女性，有大把的空閑時間。于是，她看著網上的教程，從民潔路早市上買了新鮮的雞胸肉、雞心雞肝、牛肉，加上西藍花、紅蘿卜、南瓜，用破壁機打成泥，加上玉米面，還有自己平日吃的燕麥片，揉成團子上鍋蒸了二十幾分鐘。

李女士說，這比當初給女兒做輔食時還繁瑣！

狗很愛吃她做的飯團，吃完還把盆舔了一遍，李女士甚是欣慰。不過，在她當天遛狗的時候，出了點意外——狗子拉稀了。

當看到狗子拉稀的時候，李女士想這沒辦法用紙撿啊。正在她思索著如何處理干凈的時候，狗兩只后腿“刷刷刷”的往后刨著自己的屎，飛起來的糞便瞬間濺滿了她的褲腿。據李女士說，那條褲子可是當初花了800多在賽格買的呢。

精致了半輩子的李女士，凌亂在小區草叢旁，心情比西安這一個多月的陰雨還陰，她發誓下次一定要穿100塊錢以內的褲子遛狗。

我和李女士，是在遛狗時認識的，跟她聊過之后，我才知道，養狗也是有鄙視鏈的。

就像養娃一樣，有些娃是學霸能考上友誼路的某工大，有些娃是學渣只能丈八北路上的某三中。據說，柯基是狗界的學渣，因為它不愛學習脾氣犟，天生好斗愛咬狗。而我養的就是柯基。

怪不得我遛狗的時候，偶爾會遇到一些人，遠遠看到我，就把自己的狗繩抓緊，停在原地給狗低聲叮囑著什么。現在想來，她可能是說：那個狗咬人，咱不跟它玩。這跟家長叮囑孩子不要跟班里學習差的同學一起玩有什么差別呢？

多虧狗子不上學，不然我可能會經常被叫家長！但我又忍不住暗自腹誹，不玩就不玩，看你家狗還能一輩子不亂叫不撲人？護犢子這事，不分是人還是狗的！

不過，大部分養狗人還是沒有偏見的，所以我遛狗時得以加入幾個中年女性的聊天群。她們的話題通常圍繞著：你家狗幾歲了？公的母的？淚痕怎么消除？西安哪家寵物醫院亂收費等問題展開。

這打破了我的傳統印象！在我的記憶中，西安中年女性湊到一起的聊天話題，大多集中在蛐蛐婆婆、罵配偶、雞娃這“三件套”上。

“三件套”的話題容易讓女性血壓飆升乳腺增生，狗就不一樣了，你養它一段時間后，它就成了你的忠實跟班，心里眼里全是你，它愛你的程度，可能超過你的配偶。

03

和養娃一樣，很多西安中年女性的養狗，大抵也是一次漫長的“喪偶式”育兒過程。

前些年，經濟上行，配偶忙著掙錢呢。這幾年，經濟下行，配偶還是忙著掙錢呢。西安的GDP里，絕對離不開這些配偶們早出晚歸的努力。

至于當初那個哭天抹淚要養狗的娃，即使他/她當初怎么發誓自己喂養自己鏟屎，等狗狗到了家以后，他/她除了抓著狗陪玩，其他雜活，他壓根就看不見。

再說了，娃有那點時間，還不如去寫寫作業刷刷卷子呢。你看人家那誰家的娃都考上交大少年班，還有那誰的娃，走定向生了。

在西安中年女性的心目中，誰都不能耽誤娃學習，包括他/她最愛的狗。

所以，關于狗的養育事宜，都落在了她身上。仿佛又輪回到了前些年獨自帶娃的艱苦歲月，做一日三餐，早晚出去遛，在家還要陪玩。

以前給娃做飯是不能放鹽，現在給狗做飯也是不能放鹽；以前帶娃出門是包中必帶水杯，現在帶狗下樓是兜里必裝衛生紙。以前拿著玩具陪娃玩，如今狗叼著玩具讓你陪它玩。

往事一幕幕重現，二胎之路漫漫！

但養狗這事，和養娃一樣，養的人千頭萬緒，不養的人指指點點。總歸是要產生點矛盾的。

以我家為例，狗拆家了我要打，女兒攔在狗前面，斥責我不該用野蠻武力打狗；但我給狗做了一份帶肉的飯后，她又質問我為什么狗飯里有肉而她的飯里沒有肉，說我偏心。

她既怕我對狗好，又怕我對狗不好，像極了一個家庭中姐姐吃弟弟醋的場景。迫使我在他倆之間盡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俗稱端水大師。

而李女士也遇到這個問題，上次狗拉稀后，狗媽媽——也即李女士的親生女兒，在視頻通話時指出，不讓你給狗吃人飯，你不聽。

李女士解釋說，她后來上網學習了，那是因為配方不對蔬菜太多了，只要下次多放些肉就行了。狗媽媽不聽李女士的解釋，在電話那端一直叮囑她不要給狗吃人飯。

配偶聽到母女倆的爭執，對李女士說，額看你就是閑的，狗么，你還能把它當娃養？

更年期的李女士，情緒時常低落，那天晚上，她失眠了。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坐在沙發上兩眼瞪得像銅鈴，臥室里配偶的鼾聲能掀翻房頂，只有狗，窩在她腳下陪著她。

▲圖源電視劇《請回答1988》

伊藤比呂美在《生而為女，不必抱歉》一書中寫到：我意識到身為女性的壞處，為此感到火大，于是做出抵抗。

用陜西話來翻譯比呂美女士這段話，就是：尥蹶子吧！

第二天，李女士給狗舀了碗狗糧，狗嗅了嗅沒吃。李女士沒管它，當初老大挑食的時候自己就這么治的！

她背著羽毛球拍到豐慶公園去了。

那天，西安迎來了久違的晴天，秋風吹走逗留太久的烏云，陽光慷慨烘干著潮濕的城市，李女士使出全身力氣揮舞著球拍，白色的羽毛球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

出了一身汗后，她心情好多了。

作者簡介：葛師傅，西安普通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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