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闖蕩從來都該被敬重,從參加韓海新兒子的結婚典禮所想到的
作者︱孫樹恒
今天中午,陽光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灑在呼和浩特的大地上。我應邀參加老鄉韓海新兒子和兒媳的結婚慶典,看著舞臺上一對新人和雙方父母亮相的瞬間,忍不住望向的身穿民族服裝的韓海新,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充滿喜悅之情的致辭。兒子畢業后留在雄安工作,憑著自己的努力站穩腳跟,如今在雄安安家,組建自己的小家庭。是他最欣慰的。
整個婚禮慶典隆重大氣,水晶燈折射出璀璨的光,馬頭琴旋律縈繞大廳。賓客們的掌聲一波接著一波。看著眼前這熱鬧又圓滿的場景,我忽然想起幾十年前的韓海新,那個從我們奈曼旗草原走出來的少年,怎么也不會想到,多年后自己的孩子能在國家重點發展的新區扎根,擁有這樣體面的生活。而這一切的背后,藏著韓海新半生跌宕起伏的奮斗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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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韓海新的根,在奈曼旗明仁蘇木南大德號。那是個被草原和農田環繞的村子,風里都帶著泥土和青草的味道。他在家里排行最小,上面有三個姐姐,父母把所有的期待都放在了這個唯一的兒子身上。
小時候的韓海新,腦子比同齡孩子活絡得多。上學時,別的孩子還在為留級發愁,他卻總在“跳級”——今天還在小學三年級的課堂,沒過多久就坐在了五年級的教室里,連老師都笑著說“這孩子是踩著風火輪上學的”。村里人見他總跳級,就跟他開玩笑:“海新,你是不是偷偷當‘校長’了?要不怎么想跳就跳?”面對這樣的調侃,韓海新從不解釋,只是撓撓頭笑一笑。
可誰也沒想到,這個“跳級小能手”后來卻突然輟學了。有人說,是村里一個善良聰慧的姑娘“把他拖下水了”——那姑娘跟他說“以后我保證對你好”,后來也真的做到了,成了他相伴一生的妻子。但這并非他輟學的全部理由,更重要的是,年少的他還沒明白“讀書”到底意味著什么,只覺得“跳不動了,不念了還不行嗎”。
父母得知他輟學的消息時,氣得一夜沒合眼。母親抹著眼淚跟他說:“海新啊,咱是農民,沒文化這輩子都難出頭啊!”那時候的韓海新,還聽不進這些話,只覺得日子怎么過都行。直到許多年后,他在生活里撞得頭破血流,才真正懂了父母當年的痛心疾首——沒文化,真的會讓路難走太多。
但即便早早離開了校園,韓海新骨子里也藏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他常跟自己說:“就算我是沒文化的匹夫,也要做個身藏劍氣、仗劍天涯的人。”這份志氣,成了他后來對抗生活苦難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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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23歲那年,韓海新結婚了。成家本該是喜事,可對他來說,卻成了壓力的開始——成家沒立業,反而因為婚禮欠下了一屁股債。
婚后的日子,是圍著那幾畝耕地轉。可種地不賺錢,一年忙到頭,除去種子、化肥的成本,剩下的錢連養家都不夠,更別說還賬了。他每天都去地里看莊稼,可自家的莊稼總不如鄰居家的長勢好,枯黃的葉子像是在跟他“較勁”。看著地里沒盼頭的莊稼,再想想家里的負債,韓海新夜里總睡不著覺:“只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可飯菜從哪兒來?這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
那時候,他最愛去的地方是村里的學校。看著孩子們背著書包走進教室,他就會想起自己那些上了大學的同學——有的成了老師,有的進了機關,個個都有體面的工作。“要是當初沒輟學,是不是也能這樣?”他常常這樣問自己,后悔像潮水一樣涌上來。村里有人見他總在學校附近轉,就打趣說:“‘韓校長’又來視察啦?”這話聽在韓海新耳朵里,滿是心酸。
日子一天天過去,債臺卻一天天高筑。每天在村里轉,遇到熟人都覺得難為情——別人要么把日子越過越紅火,要么外出打工賺了錢,只有自己困在原地。“守著這一畝三分地,到底有什么意義?”他終于下定決心: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2000年的一個夜晚,月黑風高,村里的人都睡熟了。韓海新收拾了一個簡單的行李包,里面裝著幾件換洗衣物,沒跟任何人告別,獨自悄悄地登上了西去的草原列車。火車開動的那一刻,他望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心里又忐忑又堅定:“去青城(呼和浩特)闖一闖,就算摔得頭破血流,也比在村里混日子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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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剛到呼和浩特的時候,韓海新兩眼摸黑。他沒文化,沒技術,只能去工地找活干——搬磚、和泥、砌墻,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天黑了才收工。工地上的灰塵很大,一天下來,他嘴里、鼻子里都是泥土,汗水順著臉頰往下流,澆灌著腳下的地基,整個人像是跟腳手架捆綁在了一起,稍微不注意就可能摔下來。
那時候的他,像被困在一張無形的大網里,不知道未來的方向,也不知道哪里是歸處。晚上住在四面漏風的工棚里,一盞燈泡懸在半空,昏黃的光勉強照亮狹小的空間。不管燈亮著還是熄滅,他心里都是一片絕望。累了、痛了,就買一瓶最便宜的白酒,把疲勞和痛苦泡在酒里,一口一口咽下去——這酒,也治不了他的思鄉病,只是能讓他暫時忘了想家的苦。
在工棚里的日子,他像在水里浮浮沉沉。看著工地上一天天長高的建筑,他自己卻被生活打磨得渾身是傷:手上的繭子一層疊一層,腰因為長期搬重物常常疼得直不起來,膝蓋也在冬天的寒風里落下了病根。可就算這樣,他也無法改變什么,甚至一次次懷疑:“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更讓他寒心的是,干了半年活,老板卻閉口不提工錢的事,后來見了面都裝作不認識。他去跟老板理論,卻被對方幾句話懟了回來——沒有合同,沒有憑證,他的抗爭成了徒勞。那段時間,他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可他沒跟家里說一個字,只是在電話里跟妻子說“我挺好的,你放心”。
“路還要繼續走,人還要活,沒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韓海新咬著牙堅持,每次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就想想妻子,想想孩子——他們是他最值得的存在,也是他咬牙堅持的理由。“只能自己拯救自己,誰不是無奈地活著呢?”他這樣告訴自己。
后來,他換了個活計——送煤氣罐。那煤氣罐灌滿了氣有幾十斤重,像個“炸彈”一樣纏繞在他身體周圍。不管是酷暑還是嚴寒,不管是下雨還是下雪,不管是高樓還是矮樓,他都得扛著煤氣罐爬上去,再走下來,一天要跑幾十家。夏天,汗水把衣服浸透,貼在背上像塊鐵板;冬天,手凍得發紫,樓梯結冰的時候,他好幾次差點滑倒,摔在雪地里半天爬不起來。
常年扛著煤氣罐爬樓,他的腰和腿更疼了,只能靠一帖帖膏藥緩解疼痛,夜里常常被疼醒。可他從沒想過放棄——“自己不能倒下去,也不可以倒下去”,他知道,自己是家里的頂梁柱。有時候,他給孤寡老人送煤氣罐,老人會拉著他的手說“小伙子,謝謝你啊”,那一聲“謝謝”像一股暖流,讓他心里暖融融的。低頭放下煤氣罐,再站起來的時候,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了尊嚴——這份工作雖然辛苦,卻能幫到別人,也能讓自己賺到錢。
就這樣,送煤氣罐的日子,他一干就是七年。七年里,他攢下了錢,也積累了不少客戶,慢慢有了自己的服務網絡。后來,他在呼和浩特買了房,安了家,把妻子和孩子接了過來,還清了早年欠下的債。日子終于慢慢好起來了。
真正的轉折,是一次回老家。他發現老家的小區沒人管,停水停電是常事,居民們怨聲載道。“沒人管,我來管!”韓海新又一次動了念頭。他回到呼和浩特后,就著手成立了物業公司,憑著自己的踏實和負責,把小區管理得井井有條。后來,他又借著自己在工地和送煤氣罐時積累的經驗,成立了建筑安裝公司。就這樣,一個曾經的“搬磚漢”,一步步成了別人口中的“韓總”,成了一名民營企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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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在呼和浩特立住腳,生活越來越充裕后,韓海新沒忘記自己當年的遺憾——沒讀完書。他開始主動學習,報了成人培訓班,每天再忙也要抽出時間看書、寫字,想把曾經丟失的文化“補”回來。看著書本上的字,他常常想起自己在奈曼旗的母校,想起那些和自己一樣因為家庭貧困而可能輟學的孩子。
“就是因為我當時家庭貧困,沒能完成學業,成年之后才明白學習對一個人有多重要。”韓海新跟我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很認真,“我想讓母校的貧困學生能順利完成學業,擁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從2016年開始,他就一直資助母校明仁蘇木的貧困學生。截至現在,他已經資助了四名學生,累計捐資一萬三千余元。第一個被他資助的學生叫吳永剛,家里條件不好,差點就輟學了。韓海新得知后,主動承擔了他的學費和生活費,還常跟他說“要好好讀書,將來有能力了再幫別人”。后來,吳永剛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第一時間就給韓海新打了電話,哭著說“韓叔叔,謝謝您,我做到了”。
崔競瑤是他資助的第二個學生,小姑娘很懂事,學習也努力。韓海新常鼓勵她“別怕困難,有叔叔在”。2020年中考,崔競瑤考了500多分,順利考入奈曼旗第一中學——那是當地最好的高中。還有李佳琪,父母離異后跟著爺爺奶奶生活,父親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很困難。韓海新資助她從小學到畢業,看著她順利升入初中,才放下心來。
有人說,韓海新的愛心,就像一泓出現在沙漠里的泉水,讓瀕臨絕境的孩子重新看到生活的希望,讓孤苦無依的孩子感受到心靈的慰藉。而他自己卻說:“我沒做什么大事,就是想幫孩子們圓個讀書夢,這是積德行善的事。”
如今,再有人叫他“韓校長”,已經不是當年的玩笑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稱贊。從奈曼旗草原上那個跳級的少年,到青城熱土上奮斗的企業家,再到資助貧困學生的“韓校長”,韓海新用半生的時間,把“遺憾”變成了“圓滿”,把“志氣”變成了“行動”。
就像今天的婚禮慶典上,他看著兒子幸福的模樣,臉上的笑意那么真切。我知道,他不僅實現了自己“仗劍天涯”的夢想,更用自己的溫柔,為更多孩子撐起了一片天。而這份奮斗與溫柔,會像草原上的風一樣,吹過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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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檔案:孫樹恒,筆名恒心永在,內蒙古奈曼旗人。蒙域經濟30人專家組成員,呼和浩特市政協智庫專家。第一期魯迅文學院省級作協會員線上培訓班學員,中國金融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 內蒙古作家協會會員、內蒙古茶葉之路研究會副會長,內蒙古詩書畫研究會高級研究員兼副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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