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趕赴南滿主持大局：我是來拍板的！沒他東北難有后來的好形勢

做了中國共產黨重要領導人，中國經濟工作杰出的領導者，陳云在黑土地上的政治、軍事(他自稱不懂軍事）、經濟斗爭中，都有不朽的貢獻。在黑土地紛紜變幻的“萬花筒”時期，他以鮮明的觀點和立場推動著歷史的進程。有些電報和文稿，已收進《陳云文選》。筆者還看到一些電報，那見解都是經得起歷史檢驗的。

這里敘述的是另一篇杰作。

國民黨25師的覆滅。打亂了敵人的計劃，保證了遼東區機關安全轉移，一些醫院、工廠和倉庫資材運去朝鮮，得以保全。但它并不能扭轉解放軍在南滿的劣勢。幾路敵人躊躇一下，立刻又緊逼上來。

風雪交加，遍體鱗傷的4縱，開始疲憊不堪地撤退。

戰役期間曾“動員”一些民工抬運傷員，都跑光了，1千5百多傷員，全由俘虜抬著。沒有時間從容消化，有的問聲“你是抓來的嗎”，就補進連隊。有的連隊一半是俘虜兵。俘虜根本不明白那是問“你是被國民黨抓來的嗎”，覺得莫名其妙：這還用問嗎，哪個不是叫你們抓來的？逃亡不斷發生。趙斌老人說，他那個營，有的俘虜把班長和老兵打死了，帶挺機槍跑回去了。

老人都說，直到四保臨江和三下江南后，俘虜都很難改造。特別是新6軍和新1軍的，一個連打剩幾個人也不繳槍，抓住了也不服：你們就憑人多打我們，有本事一對一地干？

漫天皆白中，崇山峻嶺間行進著的像是一支國軍。俘虜和“解放戰士”不用說，一些老八路也穿著國軍服裝。有的是從尸體上扒下來的。不像國軍的都是單衣，有的大腳趾頭還露在外面。就這樣，在越赤越深的雪地里，走了將近一個月。

國民黨在后邊喊：解放軍弟兄們，你們沒路可走了，趁早投降吧！不投降就把你趕進長白山啃樹皮，哄進鴨綠江喝涼水！

任何幽默都不會無中生有，對于南滿共產黨人來說，確確實實，自然界和政治的氣溫都降到了最低點。

偌大個南滿，共產黨只剩下緊靠朝鮮的臨江、蒙江、長白和撫松四個巴掌大的小縣，偏僻閉 塞，交通不便，人煙稀少。遼東軍區，遼寧和安東省委機關，3縱和4縱主力，一下子擠到這里。裝備不足，兵員無著，糧食供應頓顯恐慌。而國民黨四個裝滿員的主力師，正向這里撲來。

歷史在給“千里駒”準備了個新開嶺后，似乎又要給共產黨人打塊什么地方了。

老人都說，當時發了斧子、鋸，規定每個班做兩個抓犁(有人說一個）。還發了些辣椒、姜，每個班一斤酒。準備放棄南滿，過長白山到北滿去。快收拾妥當了，勘查路線人員已經派出去了，就要開步走了，陳云和蕭勁光從北滿趕到了。

隨之而來的，是著名的七道江會議。

中心議題是堅持還是放棄南滿。

12月11日開會，師以上干部參加，開了四天。在當年的黑土地上，特別是在大兵壓境的當口，這個會開得長了點。

不得不長。

會議由改組合并(遼東和遼寧）后的遼東軍區司令員肖勁光主持。他講了三點：南滿必須堅持；南滿能夠堅持；立足戰爭，以戰求存。

三點意見兩種回聲。主張走的人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主張留的人說，還沒有山窮水盡的時候，不還有幾萬人嗎？還能堅持幾年。主張走的是多數，據說職務也較高。 “走”、“留”天平一邊倒。

當時對我們來說，天寒地凍，衣食困難，根據地狹小，敵人囂張……都不可怕，可慮的是我們自己形成了“武松的拳頭”，沒有“打虎”堅強決心。

蕭勁光這段話，可謂一語中的了。

會場形勢挺糟，戰場形勢不妙。敵人兩個師逼近梅河口，會場重于戰場。幾個師長回部隊準備打仗。這邊繼續議論走與留。據說，有的主留派也有些動搖了。

就在這時，一輛火車頭載著陳云，從臨江連夜趕到了這里。

大衣上是雪，眉毛上是霜。

陳云很喜歡用“做文章”，來比喻研究解決問題。這次，開門見山，還是這樣：大家談談，南滿是不是沒有“文章”可做了？

這是一棟日本房子，一個個小房間就像鴿子籠，窗外大發飄飄，屋檐下吊著尺把長的冰椎。室內喘氣就像吸煙人噴出的煙霧。比這更冷峻的，是從三面緊逼上來的強大敵人。和令人心急如焚的爭執不休的走與留。陳云卻像全然不覺似的，和大家圍著火盆烤火。要大家和他一道：“做文章”。隨著推門呼擁進來的冷氣消逝后，氣氛緩和了，也活躍了些。大家各抒己見，做起“文章”來。

關于“文章”如何做得真，做得準，做得實事求是，陳云在延安時就有論述，就是“全面、比較、反復”：

所謂全面，不僅要看到正面，還要看到反面；不僅聽正面的意見，還要聽反面的意見。所謂比較，一是左右的比較，二是前后的比較。所謂反復，就是事物初步定了以后，還要擺一擺，想一想，聽一聽不同意見。

由此，就不難理解他寫在黑土地上的那些“文章”了。

幾位老人說，得知陳云要來。大家就認定他是來拍板的。而這位東北局副書記、民主聯軍副政委自己也說：我確實是來拍板的。而且，當他主動請纓來南滿任分局書記和軍區政委時，東北局明確指示是要堅持南滿的。但這并不意味著只管執行指示就是了，否則，他此前此后那些“文章”就該是 另一種樣子。在這舉手投足都關系到黑土地戰略全局的關頭了。他要把每個人的“文章”!都聽聽看看。當他感到“文章”已經成型了，時間又不允許慢慢“推敲”時，他就毫不猶豫地拍板了。

“文章”大意是：

我們不走了，都留在南滿，一個也不走。留下來打，在長白山上打紅旗，搖旗吶喊。當年抗聯力量那樣小，還堅持了10年。我們的條件比抗聯好多了。

敵人戰略方針是“先南后北”。若放棄南滿，就正中敵人下懷，免除后顧之憂，可以全力以赴對付南滿。東北敵人好比一頭牛，牛頭牛身沖著北滿，一條尾留在南滿。松開尾巴，那就不得了，這頭牛就會橫沖直撞，南滿保不住，北滿也危險。抓住這條尾巴不放，那就了不得，這頭牛就蹦跳不起來。去北滿，過長白山損失幾千人。將來打回來，還要損失幾千人。留下來會很苦，損失也不會小。但這兩種損失，意義是不一樣的。

蕭勁光是搞軍事的，很有學問。大家都搞軍事的，學問都比我大。仗怎么打，你們大家研究。但是，南滿有文章可做，南滿應該堅持，而且能夠堅持，這個板我敢拍——我就這么拍板了！

陳云曾充分肯定避免錦州決戰和成功地指揮四平撤退。說這兩件事處理不當，東北就難有后來的好形勢。

同樣，陳云若不是在七道江會議上拍了這樣一板，東北也很難有后來的好形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