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光緒年間,浙西有個溪周村。村里的書生周文清,年方二十,眉目清秀,寫得一手好字,只是性子有些迂腐,最看重容貌。
三年前,他娶了鄰村的蘇婉娘為妻。婉娘生得花容月貌,皮膚白得像上好的宣紙,一笑兩個淺淺的梨渦,是遠近聞名的美人。
夫妻倆住在村東頭的小院里,院里種著兩株桂花樹。文清埋頭苦讀,準備考取功名;婉娘操持家務,洗衣做飯、縫補漿洗樣樣周到,鄰里都夸文清好福氣。
文清也常對著婉娘感嘆:“娘子這般容貌,又這般賢惠,真是我的良配。”婉娘總是笑而不語,只是看他的眼神里,多了幾分旁人不懂的溫柔。
這年秋天,文清要去縣城參加鄉試。出發前,婉娘連夜給他縫了件新棉袍,又煮了雞蛋讓他路上吃,反復叮囑他注意安全。
文清在縣城住了半個月,鄉試結束后,歸心似箭,一路緊趕慢趕,終于在傍晚時分回到了家。
推開院門,桂花的香氣撲面而來。他喊了聲“娘子”,婉娘從屋里走了出來。看清她的模樣,文清嚇得后退一步,手里的包袱“啪嗒”掉在地上。
眼前的婉娘,哪里還是昔日的美人?臉上布滿了坑坑洼洼的紅瘡,左眼下方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原本光滑的皮膚變得粗糙蠟黃,連聲音都沙啞了幾分。
“你……你是誰?我娘子呢?”文清聲音發顫,警惕地盯著她。婉娘眼圈一紅:“文清,我就是婉娘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文清連連搖頭:“不可能!我娘子貌美如花,怎么會變成你這副模樣?你肯定是妖怪,把我娘子藏起來了!”說著就要往外跑,去叫村民來捉妖。
婉娘趕緊拉住他:“我真的是婉娘!你走后沒多久,我就得了怪病,臉上起了瘡,找了好多郎中都治不好……”
文清甩開她的手,嫌惡地后退:“別碰我!就算你是婉娘,變成這副樣子,也配不上我了!我要休了你!”
婉娘愣住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文清,我們夫妻三年,你怎能因為我的容貌就休妻?”
“夫妻情誼也得講體面!”文清皺著眉,語氣冰冷,“明日我就寫休書,你趕緊收拾東西離開!”說完,他摔門進了書房,任憑婉娘在門外哭,也不肯開門。
第二天一早,文清真的寫好了休書,扔在婉娘面前:“簽了字,趕緊走!別在這兒礙眼!”婉娘撿起休書,看著上面冰冷的字跡,心徹底涼了。
她沒有簽字,只是默默地收拾了自己的幾件舊衣裳,離開了生活三年的小院。鄰里見了,都勸文清:“婉娘是個好媳婦,你怎能因為她變丑就休了她?”
文清卻理直氣壯:“娶妻當娶賢,更當娶貌!她如今這副模樣,讓我如何帶出去見人?”眾人嘆了口氣,也不再勸了。
婉娘離開后,文清的日子變得一團糟。書房沒人收拾,筆墨紙硯亂糟糟的;鍋里沒有熱飯,他只能啃冷饅頭;衣服臟了沒人洗,堆了滿滿一盆。
更讓他心煩的是,自從婉娘走后,他總覺得渾身發冷,夜里睡不安穩,常常夢見有人掐他的脖子,醒來時一身冷汗,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他找郎中來看,郎中把了脈,卻搖頭說:“你脈象紊亂,不像是尋常病癥,我治不了。”文清心里發慌,又找了幾個郎中,都束手無策。
這天上午,文清坐在門口曬太陽,想暖暖身子。一個穿灰布道袍的道姑路過,看見他,停下腳步,眉頭皺了起來:“公子,你印堂發黑,身上纏著一股陰氣,怕是被邪祟纏上了。”
文清趕緊站起來:“道長,求您救救我!我最近總覺得不舒服,郎中也治不好。”道姑點點頭:“帶我進屋看看。”
進了屋,道姑四處打量了一番,又走到婉娘以前住的房間,聞了聞,突然問:“你是不是有個妻子?她最近是不是離開了你?”
文清臉一紅:“是……她變丑了,我休了她。”道姑嘆了口氣:“糊涂啊!你可知她是為了救你,才變成那副模樣?”
文清愣住了:“道長,您這話是什么意思?”道姑坐在桌邊,緩緩說起了緣由。
原來,文清去縣城參加鄉試時,路過一片亂葬崗,被一只修煉了百年的狐妖盯上了。那狐妖看中了文清的精氣,想吸了他的魂魄來增進修為,就一路跟著他回了溪周村。
婉娘心思細膩,文清回來前幾天,她就察覺到院里有異樣——夜里總聽見狐貍叫,桂花樹上的葉子也莫名枯萎了。她知道家里來了邪祟,心里很是著急。
后來,她聽說山中有個老道士,有驅妖的符咒,就獨自上山去求。老道士說,那狐妖法力高強,普通符咒沒用,只有用“換命符”才能救文清。
“換命符”是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來換對方的性命。婉娘最珍貴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她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老道士畫好符咒,婉娘念了咒語后,容貌瞬間變得丑陋,而那狐妖因為符咒的反噬,也不敢再靠近文清。
文清聽了,如遭雷擊,愣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他想起婉娘的好:他讀書到深夜,婉娘總會端來熱茶;他冬天手凍裂了,婉娘連夜給他縫手套;他生病時,婉娘衣不解帶地照顧他……
“我……我真是個混蛋!”文清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眼淚流了下來,“道長,我錯了,我要去找婉娘,求她原諒我!您知道她去哪里了嗎?”
道姑說:“她離開你后,就去了山腳下的破廟里住。你要想求她原諒,就得拿出真心來。對了,這瓶藥膏你拿著,能治好她的臉。”說著,從袖袋里掏出一個瓷瓶遞給文清。
文清接過瓷瓶,謝過道姑,就急匆匆地往山腳下跑。到了破廟,他看見婉娘正坐在角落里縫補衣裳,臉上的紅瘡依舊刺眼。
“婉娘!”文清喊了一聲,快步走過去,“我錯了,我不該因為你變丑就休你,你原諒我好不好?”
婉娘抬起頭,看見是他,眼神冰冷:“你來找我做什么?我們已經沒關系了。”
“有關系!我們有關系!”文清抓住她的手,把道姑的話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是我糊涂,是我對不起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婉娘聽著聽著,眼淚又流了下來。她不是不怨,可畢竟夫妻一場,看著文清愧疚的模樣,她的心軟了。
文清趕緊拿出瓷瓶,倒出一點藥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婉娘的臉上:“這是道長給的藥膏,能治好你的臉。”
婉娘沒有躲開,任由他涂藥膏。連續涂了半個月,婉娘臉上的紅瘡漸漸消退,疤痕也淡了,雖然不如以前那般驚艷,卻也清秀可人。
文清把婉娘接回了家,凡事都親力親為:他給婉娘做飯、洗衣,幫她梳頭,還特意在院里種了婉娘最喜歡的菊花。
鄰里見了,都笑著說:“文清這是真的悔改了。”文清也不好意思地說:“以前是我糊涂,以后一定好好待婉娘。”
可沒過多久,那只狐妖又回來了。它上次被“換命符”反噬,休養了半個月,心里咽不下這口氣,就想找文清和婉娘報仇。
這天夜里,狐妖化作一道黑影,闖進了小院,對著文清撲了過來。文清嚇得閉上了眼睛,就在這時,婉娘擋在了他面前,手里拿著道姑留下的符咒。
“狐妖,你別想傷害文清!”婉娘大喝一聲,把符咒扔了出去。符咒發出一道金光,狐妖慘叫一聲,被金光擊中,現了原形——一只毛色發黑的狐貍,躺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就不動了。
文清抱住婉娘,后怕地說:“婉娘,謝謝你又救了我。”婉娘笑了笑:“我們是夫妻,就該互相扶持。”
從那以后,文清再也不看重容貌了。他更加刻苦讀書,婉娘則在一旁陪著他,給他研墨、鋪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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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文清去參加會試,考中了舉人。他沒有留在京城做官,而是回到了溪周村,當了村里的教書先生,教孩子們讀書寫字。
婉娘則幫著他打理學堂,給孩子們縫補衣裳,有時還會給孩子們講故事。夫妻倆的日子過得平淡而幸福。
有一天,那個道姑又路過溪周村,文清和婉娘趕緊請她進屋喝茶。道姑看著他們,笑著說:“你們夫妻同心,真是難得。”
文清握著婉娘的手,感慨地說:“以前是我愚鈍,只看外在,如今才明白,妻子的賢良和真心,比容貌重要得多。”
婉娘也笑著說:“夫妻之間,本就該相互包容、相互扶持,容貌再好,也抵不過一顆真心。”
道姑點了點頭:“說得好。真心換真心,才能過好日子。”
后來,文清和婉娘生了一兒一女,兒子繼承了文清的才華,女兒像婉娘一樣善良。一家人住在小院里,院里的桂花和菊花年年盛開,香氣飄滿了整個溪周村。
文清常常給孩子們講自己和婉娘的故事,告誡他們:“看人不能只看外表,要看內心。尤其是找伴侶,真心和善良才是最重要的。”
孩子們記住了父親的話,長大后都成了正直善良的人。而“書生休丑妻”的故事,也在溪周村流傳了下來,成了村里老人教育晚輩的例子。
直到現在,溪周村的人們還會說:“別學當年的周文清,以貌取人終后悔。要學蘇婉娘,真心待人福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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