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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篇小說】黃學友/匠人三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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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子小得很,麻三在鋪子里掄錘打鐵,叮當聲能繞著全村轉三圈,鉆進每一戶人家的窗欞。

      麻三的鐵匠鋪,守在村南那條東西向的土路邊。鋪子前立著棵百年老槐樹,枝椏盤錯如虬龍,盛夏時濃蔭能把半個鋪子都罩住。鋪子里的光景簡單卻扎實:黑磚壘就的烘爐像尊沉默的黑獸,旁側立著只熏得油亮的木制風箱,一拉一推便吐著粗氣;再往里,木架上擱著塊泛著冷光的鐵砧,砧子旁臥著一大一小兩只鐵錘,還有把刃口鋒利的鐵剁子。這幾樣家當,便是麻三安身立命的根本。別看鋪子簡陋、器具粗笨,麻三打制的鋤、鐮、锨、镢,還有家用的菜刀,卻件件趁手 —— 鋤刃磨得發亮,鐮口能輕易割斷麥稈,菜刀剁骨頭不崩口,村里人都認他的手藝。

      麻三還有手壓箱底的絕活:打軍刀。他鍛的軍刀,刀身泛著水紋般的寒光,吹毛可斷,這手藝是他爹生前手把手傳下來的,帶著老輩人的熱血勁兒。

      其實麻三不姓麻,本叫徐三,在家排行老三。只因臉上落了滿臉深淺不一的麻子,遠看像撒了把芝麻,村里人便順口喊他 “麻三”,喊著喊著,倒沒人再記起他的本名。麻三的模樣確實算不上周正:麻子臉本就扎眼,再加上常年守著烘爐,煙火熏得臉膛紫黑,眉目間總蒙著層灰,活像剛從煤堆里爬出來。村里的姑娘們見了他,要么繞著走,要么低頭抿嘴笑,沒人愿意嫁給他。眼瞅著到了二十七歲,他還是光棍一條,鋪子里除了鐵錘和風箱的聲響,再沒別的動靜。

      那年秋末,一個討飯的女人餓暈在鋪子前的槐樹下。麻三剛把一塊鐵坯塞進烘爐,聽見外面 “撲通” 一聲,跑出去就見那女人蜷在地上,臉蠟黃得像張舊紙。他顧不上燙手的鐵鉗,俯身把女人抱進鋪子,又從烘爐下的煤灰里扒出幾個烤得焦香的紅薯 —— 那是他自己的午飯。女人醒后,抓過紅薯就往嘴里塞,燙得直哈氣也不肯停。吃完后,她看著麻三,小聲說:“我…… 我能不能留下?給你拉風箱、燒火都行。” 麻三愣了愣,看著女人干裂的嘴唇,點了點頭。從此,鋪子里多了個身影,麻三也有了女人。

      自女人來了,日子像是被添了把柴,漸漸暖了起來。女人原本干燥枯黃的頭發,慢慢變得烏黑柔順,蠟黃的臉也透出了紅潤。她先跟著麻三學拉風箱,后來竟能攥著小錘,跟麻三的大錘配得嚴絲合縫 —— 麻三錘落,她錘起,叮當聲里多了份默契。麻三也像換了個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鐵錘掄得呼呼生風,連烘爐里的火苗都比以前旺了幾分。

      這天,鋪子里闖進個陌生人,穿著灰布衫,褲腳沾著泥。他遞給麻三一支煙,開門見山:“你是麻三?” 麻三接過煙夾在耳朵上,點頭:“是我。找我有事?”“定做一批貨。” 陌生人聲音壓得低。“啥貨?” 麻三心里犯了嘀咕。“軍刀。” 陌生人盯著麻三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手指悄悄比了個 “八” 字。

      麻三心里猛地一震,旁邊的女人手里的風箱桿也頓了頓,臉上掠過一絲驚慌。他攥了攥手里的鐵錘,沉聲道:“我做。要多少?” 陌生人眼里亮了亮:“一百件。”“三天后來取。” 麻三說。“不行,就兩天。” 陌生人語氣急切,“前線等著用。”

      陌生人走后,女人拉著麻三的胳膊,聲音發顫:“你瘋了?這活要是讓鬼子知道,會掉腦袋的!” 麻三摸了摸女人的頭發,聲音沉得像鐵:“我不做這活,就不是中國人。”

      接下來的兩天兩夜,鋪子里的燈就沒滅過。女人把風箱拉得像打雷,火苗躥得老高;麻三赤著膀子,大錘小錘輪番落,鐵砧上的火花濺得滿鋪子都是,映得兩人的臉通紅。到了第二天傍晚,一百把軍刀整整齊齊排在地上,刀身亮得能照見人影。八路軍取貨時,握著麻三的手說:“多謝了,老鄉!” 麻三看著軍刀被扛走,心里又熱又酸 —— 他早聽說鬼子在附近村子掃蕩,燒殺搶掠,恨得牙根癢,只恨自己沒能跟著一起去前線。

      沒過幾天,麻三和女人正圍著小桌吃飯,遠處突然傳來幾聲槍響,驚得老槐樹上的鳥撲棱棱全飛了。麻三扔下飯碗跑出去,就見一個穿灰軍裝的女兵一瘸一拐地朝鋪子奔來,腿上的褲子滲著血。他認得那是八路軍的傷病員,趕緊跑過去把人扶進鋪子。

      槍聲越來越近,鬼子的喊叫聲都能聽見了。女兵的腿傷得重,根本跑不動,鋪子里又沒地方藏 —— 烘爐旁是風箱,鐵砧邊是工具,一眼就能望到底。情急之下,麻三讓女人找出自己的舊衣裳,讓女兵換上,又抓了把爐灰,在女兵臉上抹了幾把,把她的頭發壓得亂糟糟。接著,他突然抄起一把剛打好的菜刀,對女人說:“按住她的頭!”

      女人愣住了,女兵也沒反應過來,麻三已經舉起菜刀,“咔嚓” 一聲,女兵的一頭秀發落在了地上。女人趕緊把頭發掃到灶膛里,剛藏好,幾個鬼子就踹開鋪子門闖了進來。鬼子的目光在鋪子里掃了一圈:女人在拉風箱,麻三握著大錘,旁邊還站著個 “光頭男人”—— 正是換了衣裳、抹了爐灰的女兵。他們盯著 “光頭男人” 看了半天,又瞅了瞅長發的女人,沒看出異常,罵罵咧咧地走了。

      等鬼子走遠,麻三把女兵送到了村后的山洞里,又找了郎中給她包扎傷口。女兵痊愈臨走時,特意要走了那把剃了她頭發的菜刀,說:“這刀是救命刀,我要帶著它打鬼子。” 后來,村里人聽說了這事,找麻三打菜刀的人越來越多,都說他的刀能 “辟邪”,更能 “鎮惡”。

      深秋時,老槐樹上的葉子一片片往下落,鋪子里的生意也淡了些。這天,麻三正給一把鐮刀開刃,突然闖進幾個鬼子,為首的小隊長用生硬的中國話說:“你的,給皇軍做軍刀,做好了大大的有賞。” 麻三把鐮刀往鐵砧上一扔,怒吼:“老子不會!”

      鬼子小隊長拔出軍刀,架在麻三脖子上,嘶吼:“不做?死啦死啦的!”“老子就是死,也不做這缺德事!” 麻三梗著脖子,半點不怵。鬼子小隊長惱羞成怒,讓人把麻三吊在老槐樹上,鞭子抽、槍托砸,可麻三就是不松口,嘴里還罵著鬼子。最后,鬼子小隊長拔出刺刀,狠狠刺進了麻三的胸口。

      麻三死后,鐵匠鋪的門就關了,女人也不見了蹤影。后來有人說,她跟著八路軍走了,還帶走了麻三留下的那把鐵錘。



      阿三是個紙匠,專做給死人送葬的活計 —— 扎紙牛紙馬,糊金山銀山,疊搖錢樹,糊紙樓紙柜,連紙人臉上的眉眼,都要細細描出幾分神情。這行當在旁人眼里沾著 “晦氣”,低人一等,誰見了都繞著走,可阿三憑著一手絕活,在兵荒馬亂的年月里,攥著自己的生計。

      阿三是個孤兒,打小在村里吃百家飯長大。磨難早把他磨得懂事,卻也磨出了內向木訥的性子,見了人總低著頭,話少得像金豆子,三十好幾了,還是孤身一人。村里的老人常嘆:“阿三是個好孩子,就是太悶了,不然早該有家了。”

      十三歲那年,村里來了個姓胡的老紙匠。老人年過六十,背駝得像座小弓,頭發白得像霜,兩眼深陷卻亮得很。他本想在鎮上開鋪子,可鎮上人怕沾霉氣,連門都不讓他挨,只好把鋪子安在村外的偏僻小巷里,門口掛著塊褪色的木牌,寫著 “胡記紙匠”。

      那天阿三路過小巷,見老紙匠坐在門檻上扎紙牛。竹篾在老人手里轉了轉,就彎出了牛的脊梁;彩紙剪得齊整,糊上去竟有了毛的紋路。阿三看得入了迷,蹲在旁邊挪不開腳,最后紅著臉拽住老人的衣角:“師傅,我跟您學手藝吧!”

      老紙匠瞅了瞅他 —— 破衣裳掛在身上,瘦得能看見骨頭,可眼睛亮得像星星,透著股聰明勁。他點了點頭,阿三當即 “咚咚咚” 磕了三個響頭,額頭都紅了,喊了聲 “師傅”。

      胡師傅跟阿三說好,學徒管吃管住,沒工錢。阿三無牽無掛,一口應下。從此他成了師傅的影子:天不亮就起來提水、做飯,晚上給師傅端洗腳水,連尿盆都端得勤快;學手藝時更上心,師傅扎骨架,他就遞竹篾,師傅調漿糊,他就剪彩紙,師傅說 “紙樓的窗要能開”,他就反復琢磨,直到剪出能推拉的紙窗。老紙匠看他心實、肯學,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教了 —— 怎么讓紙馬的腿立得穩,怎么讓紙人的手勢活起來,連給紙衣繡花紋的巧勁,都一點一點教給他。不到一年,阿三扎出的紙品,比師傅的還多了幾分靈氣。

      學徒期滿,老紙匠讓他另立門戶,阿三卻搖了頭:“師傅,我走了,您沒人照顧。” 老紙匠眼圈紅了,也舍不得這個徒弟,便把他留了下來。師徒倆守著小鋪子,日子雖清苦,卻也安穩。

      變故是在一個傍晚來的。阿三去鎮上買彩紙,回來時天已擦黑,遠遠就看見小巷里冒著火光 —— 是鋪子燒起來了!他扔下背上的彩紙,瘋了似的往火里沖,嘴里喊著 “師傅”。火舌燎著他的頭發,濃煙嗆得他直咳嗽,可他硬是在塌下來的梁木下,把老紙匠背了出來。師傅的身子已經涼了,臉上還沾著火星子。阿三趴在師傅身上,哭得撕心裂肺,那哭聲在空蕩的小巷里飄著,路過的人聽了,都忍不住抹眼淚。

      第二天,在鄉親們的幫襯下,阿三把師傅埋在村外的山梁上,墳前插了個他親手扎的紙幡,風吹著幡角,像師傅在跟他說話。他又跑回燒毀的鋪子,在灰燼里扒出師傅用過的刀子、剪子、錐子 —— 刀刃還亮著,是師傅磨了一輩子的家當。阿三把這些工具裹在懷里,背上沒燒著的彩紙,回了祖上留給他的兩間破草房,從此一個人守著紙匠的活計。

      師傅走后,阿三更沉默了,話少得可憐,只把心思全放在扎紙上。他的手藝越來越精,扎的紙牛像要耕地,紙馬像要奔騰,連紙人手里的扇子,都像能扇出風來。有人說:“阿三的紙活,快扎活了。”

      這天,鎮上來了個中年人,穿著打補丁的衣裳,眼里滿是愁緒。他要了一匹紙馬,又猶豫著說:“師傅,能不能…… 扎一把紙寶刀?要鋒利的。” 阿三愣了 —— 他扎過紙槍紙劍,卻沒扎過寶刀。中年人紅了眼:“我爹娘、兄弟,都是被鬼子殺的。我想讓他們到了那邊,也有刀能殺鬼子。”

      阿三的手頓了頓,沒說話,轉身從柜子里翻出最好的黃紙 —— 那是他留著扎紙樓的好料。他剪竹篾做刀身,糊上黃紙,又用墨汁細細描出刀刃的寒光,連刀柄上的紋路都刻得清清楚楚。等做好了,他把紙寶刀遞給中年人,擺了擺手:“不要錢,拿去吧。” 中年人接過刀,對著阿三鞠了個躬,轉身走了,背影在風里晃著。

      阿三早聽說鬼子在鎮上掃蕩的事 —— 燒房子,搶糧食,把老百姓的日子攪得雞犬不寧。他夜里睡不著,總想著封了鋪子去參軍,可不知道去哪里找八路軍。自從那中年人走后,他心里更亂了,油燈點到半夜,草房里堆滿了紙做的寶刀、利劍,刀刃上的墨痕,像凝著的血。

      后半夜,村里的狗突然叫得兇,一聲聲撞在窗紙上。阿三披衣起來,剛打開門,就見一個人躺在門口,渾身是血。他趕緊把人背進屋里,借著油燈一看,那人胸口有個槍眼,還在滲血 —— 是八路軍的傷病員!

      阿三剛想找塊布給傷員包扎,就聽見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鬼子的喊叫。他心里一緊,眼瞅著傷員沒法藏,突然瞥見墻角扎好的紙樓 —— 有一人多高,樓身糊得結實。他趕緊揭去紙樓的頂,扶著傷員鉆進去,剛把樓頂蓋好,兩個端著槍的鬼子就踹門闖了進來。

      阿三坐在紙樓旁,手里拿著剪刀,裝作修剪紙樓的飛檐,手卻在發抖。鬼子盯著屋里的紙牛、紙馬、紙人,臉色沉了沉 —— 這些給死人用的東西,讓他們渾身發寒。他們嘴里 “嘀嘀咕咕” 地罵著,用刺刀往紙樓、紙人身上亂刺,紙渣子掉了一地,卻沒發現異常。折騰了一會兒,鬼子罵罵咧咧地走了。

      阿三癱坐在地上,抹了把臉上的汗,趕緊把傷員扶出來。他找出師傅留下的草藥,嚼爛了敷在傷員的傷口上,又煮了碗姜湯,一口一口喂給傷員。直到傷員的呼吸平穩了,他才靠著墻,瞇了一會兒。

      天剛亮,村里就傳來鬼子的喊叫。阿三剛想把傷員轉移,就聽見外面有人喊:“都到村中空場上去!” 他知道躲不過,只好扶著傷員,混在鄉親們中間,往空場走。

      空場上,七八個鬼子端著機槍,槍口對著老百姓。為首的小隊長用生硬的中國話說:“昨晚,八路軍的情報員,逃到村里了。交出來,不然 —— 全村死!” 他喊了三遍,沒人說話,鄉親們都怒視著鬼子,眼里冒著火。

      小隊長惱了,舉起手就要下令開槍。就在這時,阿三突然從人群里走出來,肩上扛著一匹紙馬 —— 比平常的紙馬高半頭,糊得格外厚實。他走到機槍前,看著小隊長:“我們中國人的規矩,給死人燒紙馬,讓他們的魂騎著升天。這些人早晚要死,我提前給他們燒馬,送他們上路。”

      這小隊長是個 “中國通”,總愛研究民俗,聽了阿三的話,冷笑著點了頭:“好,讓你燒。”

      阿三從口袋里掏出一盒洋火,抽出一根,劃著了。火苗湊到紙馬的尾巴上,“騰” 地一下,紙馬燒了起來。鬼子小隊長和機槍手還湊過來看熱鬧,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紙馬里突然傳來 “轟隆” 一聲巨響 —— 阿三早把藏在紙馬肚子里的炸藥點著了!

      火光沖天,濃煙滾滾,七八個鬼子被炸得飛了起來。阿三站在火里,身子晃了晃,慢慢倒了下去。風里飄著紙灰,像他扎過的紙幡,在為他送行。

      后來,鄉親們把阿三埋在了胡師傅的墳旁,兩座墳前都插著紙做的寶刀。有人說,每到夜里,山梁上會傳來紙刀揮舞的聲響,那是阿三和師傅,還在殺鬼子呢。



      集市西北角的修鞋攤,是老趙的根。他左腿比右腿短了半截,走路時身子往左側歪,一顛一顛像風中搖著的蘆葦,重活干不了,便守著這方小攤過活 —— 一張裂了紋的木板桌,一輛掉了漆的舊三輪車,車斗里裝著他的全部家當,便是他與這集市的牽連。

      老趙是真的老了。七十多歲的人,頭發胡子全白了,像落了層沒化的霜,貼在頭皮和下巴上。黝黑的臉膛皺得厲害,深溝淺壑像是用刀刻出來的,可那雙陷在皺紋里的眼睛,卻亮得驚人,看人時帶著股子不馴的硬氣 —— 沒人知道,這雙此刻盯著針線的眼睛,當年在朝鮮戰場上,曾迎著炮火看過生死。

      每逢集日,天剛蒙蒙亮,天邊還掛著殘星,老趙就騎著三輪車往集市趕。車鏈 “吱呀” 響著,像是在跟他一起喘氣。到了攤位,他扶著車把慢慢下來,左腿剛沾地就輕輕顫了顫,而后一瘸一拐地搬東西:一架手搖縫鞋機,漆皮掉得露出木色,搖柄轉起來 “嘎吱” 響;一只鐵盒,里面碼著各種型號的鞋釘,尖兒閃著冷光;還有一包碎皮子,紅的、黑的、棕的,疊得整整齊齊,旁邊放著釘錘、鞋砧和一把磨得發亮的鐵錐。等他把這些擺好,集市上還沒幾個人,風里飄著遠處早點攤的油條香。老趙坐在小馬扎上,含著支旱煙袋,煙圈慢悠悠往上飄,眼神卻飄向了遠方 —— 那時他才二十出頭,腿還沒瘸,扛著槍跟著隊伍往陣地上沖,子彈在耳邊 “嗖嗖” 飛,炮火把陣地炸得漫天塵土,身邊的戰友倒下了一個又一個…… 風卷著他的白發,晨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幅褪了色的老油畫,莊重里裹著化不開的滄桑。

      太陽慢慢爬高,集市上的人多了起來,腳步聲、吆喝聲混在一起。來找老趙修鞋的人也多了,他的攤上很快擺了七八雙鞋:男式的黑布鞋開了膠,女式的皮鞋磨了跟,還有小孩的運動鞋裂了幫。老趙修鞋時極認真,眼睛盯著手里的活,連頭都很少抬。線要走得勻,釘要敲得實,皮子要粘得牢,他總說 “修鞋跟做人一樣,得實在”。

      這天,一個穿戴時髦的女人停在攤前,涂著紅指甲的手遞過來一雙嶄新的高跟鞋:“師傅,給這鞋釘個耐磨的鞋掌,別刮花了皮子。”

      老趙接過鞋,指尖碰著光滑的鞋面,又翻過來瞅了瞅鞋底,從鐵盒里拿出塊黑皮子,用剪刀比著尺寸剪好,再拿起小釘錘,“篤篤篤” 地把皮子釘在鞋底上。縫鞋機 “嘎吱嘎吱” 轉著,沒一會兒就好了。他把鞋遞回去:“好了,走起來不打滑。”

      女人拿起鞋看了看,指尖劃著鞋掌邊緣,問:“多少錢?”

      “四塊。” 老趙頭也沒抬,已經拿起另一雙開膠的布鞋,往鞋底抹膠水。

      女人從精致的錢包里掏出張一百元的票子,遞過去時帶著點漫不經心:“師傅,找一下。”

      老趙接過錢,對著光看了看,又用手指摸了摸紙面,眉頭一下子皺起來:“我沒帶零錢,找不開。”

      女人撇了撇嘴,把錢往他手里塞:“我也沒零錢,您先拿著,下次來趕集再找我。”

      老趙把錢遞回去,語氣很淡:“不用了,四塊錢我不要了,你走吧。”

      女人愣了愣,又把錢推過去,聲音里帶著點施舍的意味:“看您這么大年紀,還是個瘸子,掙點錢不容易,我哪能占您便宜?”

      老趙的臉一下子沉了,手里的膠水都停了。他把錢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聲音冷得像冰:“別看我腿瘸,眼睛不瞎。拿張假錢糊弄誰?”

      女人的臉瞬間紅了,又變得鐵青,罵了句 “死瘸子”,拎著鞋踩著高跟鞋,“噔噔噔” 地走了,碎錢在風里飄了幾下,落在地上。

      女人剛走,一個染著黃頭發的小伙子湊了過來。他穿著花格褂、破洞牛仔褲,戴著墨鏡,身子晃來晃去,吊兒郎當地說:“老頭,收攤子費,五塊。”

      老趙知道這 “黃頭發” 是集市上的痞子,專靠收 “保護費” 訛人,賣菜的、賣水果的,不少攤主都被他欺負過,卻沒人敢吱聲 —— 怕他日后找麻煩。老趙沒理他,繼續給布鞋粘膠,手指把開膠的地方按得緊緊的。

      “黃頭發” 見他不吭聲,嗓門提高了:“老家伙,聽見沒有?聾了?”

      老趙還是沒抬頭,手里的活沒停。

      “黃頭發” 火了,抬起腳就往老趙的瘸腿上踹。老趙疼得身子一歪,眉頭皺成了疙瘩,手里的布鞋卻沒掉。“黃頭發” 見他還不服軟,伸手就去提桌上的縫鞋機:“你不掏錢,這破機子就歸我了!”

      就在這時,老趙猛地站起來。他右腿撐著身子,左腿微微抬起,竟是個標準的 “金雞獨立”!沒等 “黃頭發” 反應過來,老趙一把抓住他的花格褂,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力氣大得驚人。“黃頭發” 掙了幾下沒掙開,急了,揚手就給了老趙一巴掌,“啪” 的一聲,老趙的嘴角瞬間滲出血。

      老趙這輩子啥陣仗沒見過?當年在朝鮮戰場上,面對敵人的刺刀都沒怕過,還能怕一個痞子?他騰出一只手,抓起桌上的鐵錐,猛地往 “黃頭發” 的屁股上刺去。“黃頭發” 疼得像殺豬一樣嚎叫起來,手忙腳亂地掙脫開,捂著屁股一瘸一拐地跑了,嘴里還罵著臟話。

      老趙摸了摸嘴角的血,咸腥味兒在嘴里散開。他心里卻堵得慌:這集市本是公平交易的地方,咋就成了痞子橫行的地方?鄉里的領導不管嗎?越想越氣,他連攤子都沒收拾,蹬上三輪車就往鄉政府趕 —— 他要去找鄉長說說這事,不能讓大伙再受欺負。

      鄉政府離集市就一里多路,可老趙的左腿使不上勁,蹬三輪車格外吃力,額頭上的汗順著皺紋往下淌,浸濕了領口。到了政府大院,他扶著車把喘了口氣,才慢慢走到鄉長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門開了,他一下子愣住了 ——“黃頭發” 正坐在沙發上,一邊抹眼淚,一邊跟鄉長說著什么,臉上還帶著委屈。

      老趙的火一下子就上來了,指著鄉長喊道:“集市上痞子欺行霸市,你們管不管?任由他欺負老百姓嗎?” 說著,他一踢腳,把腳上的布鞋踢到了鄉長的辦公桌上,鞋面上還沾著點集市的塵土。

      鄉長本來想發火,可目光落在那雙布鞋上,卻愣住了 —— 那鞋是特制的,沒有腳掌和腳趾的形狀,只有一個圓圓的布套,像是給肉球做的,針腳縫得很密。他忍不住看向老趙的左腿,才發現老趙的褲腿是空的,下半截只有一個裹著粗布的肉球,隨著呼吸輕輕動。

      “你……” 鄉長剛要開口,老趙已經從懷里掏出個紅本本,“啪” 地摔在桌上,聲音里帶著怒氣:“你以為我這腿是被狗咬的?是在朝鮮戰場上被炮彈炸的!”

      鄉長拿起紅本本,手都抖了 —— 封面上印著 “二等甲級軍人殘廢證”,里面的照片上,老趙穿著軍裝,眼神銳利,跟眼前的老人判若兩人,卻又有著一樣的硬氣。“黃頭發” 湊過來想說話,鄉長猛地一拍桌子,吼道:“你還不滾!再在這里鬧事,我叫派出所的人來!”

      “黃頭發” 嚇得一哆嗦,連滾帶爬地跑了,門都沒關嚴。

      老趙看著鄉長,語氣軟了些,眼里的怒火漸漸退了,剩下的是無奈:“鄉長,我不是要鬧事,就是想讓集市干凈點,讓大伙能安心做買賣,別再受欺負。”

      鄉長站起身,給老趙倒了杯熱水,雙手遞過去,臉上滿是愧疚:“老英雄,是我們工作沒做到位,讓您受委屈了。您放心,這事我一定查清楚,以后絕不會讓痞子再在集市上橫行!”

      老趙接過水杯,指尖碰著溫熱的杯子,心里的堵得慌的地方,終于松了點。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他的白發上,也落在桌上的殘廢證上,紅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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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03 21: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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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4 19:29: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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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4 00:1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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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4 04:3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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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豐慧
      2025-12-23 20:5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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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24 00: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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