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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kid不僅需要繼續在硬件和算法上迭代,還需要解決操作系統、開發者生態這些更宏大、更復雜的命題。同時還需要不斷溝通,為這項顛覆性技術尋找合規、合乎倫理的社會坐標。
文 |嘯 天
2025年夏天,Rokid無疑是AI硬件賽道上炙手可熱的明星之一。隨著其全新一代AI眼鏡Rokid AR Lite的發布,這家位于杭州的獨角獸企業再次站上風口。憑借著實時翻譯、第一視角拍攝、AI智能問答等酷炫功能,Rokid似乎正在將科幻場景變為現實,其產品銷量高歌猛進,穩坐國內AR眼鏡市場的頭把交椅,成為資本市場和消費者眼中的“天選之子”。
創始人祝明銘頻繁亮相各大科技論壇,自信地描繪著空間計算和“AI+AR”的美好未來。從B端的工業、文旅應用,到C端的消費級市場,Rokid用十余年時間,構建出一個強大的產品矩陣,并在生成式AI的浪潮中一躍成為行業領頭羊。
然而,Rokid的狂飆突進背后,潛藏的危機與挑戰同樣不容忽視。不成熟的操作系統、貧瘠的內容生態,以及如影隨形的隱私安全風險,如同三座沉重的大山,壓在了Rokid乃至整個AI眼鏡行業的發展之路上。
Rokid的爆火,究竟是開啟新紀元的號角,還是又一個Google Glass式的幻夢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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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磨一劍:Rokid的崛起
要理解Rokid今日的輝煌,必須回溯其近十年的蟄伏與探索。這家公司的發展史,是一部精準把握技術脈搏、不斷迭代試錯的創業史詩。
Rokid成立于2014年,創始人祝明銘出身于阿里巴巴,早期便投身于人機交互和人工智能領域。在AR/VR概念尚處萌芽的階段,Rokid并沒有急于推出消費級產品,而是選擇了一條更為務實但漫長的道路——深耕B端工業市場。從工業巡檢、遠程協作到文旅導覽、安防執法,Rokid的早期產品在這些垂直行業中找到了具體的應用場景。這不僅為公司帶來了寶貴的現金流和技術積累,更重要的是,通過在嚴苛的工業環境中打磨產品,Rokid驗證了其硬件的可靠性和軟件的穩定性,為日后進軍C端市場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從最初笨重的頭戴設備,到逐漸輕量化、眼鏡化的產品形態,Rokid在硬件迭代上從未停歇。
轉折點出現在2023年。隨著ChatGPT引爆全球生成式AI的浪潮,整個科技行業迎來范式轉移。祝明銘敏銳地意識到,AI大模型正是激活AR眼鏡潛力的那把“鑰匙”。過去,AR眼鏡更多是一個“信息顯示器”,功能有限;而有了大模型的加持,它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具備實時交互、認知和生成能力的“個人智能助理”。
Rokid迅速抓住了這個契機。通過將AI能力深度整合到其眼鏡產品中,推出了Rokid Max、Rokid Max Pro等一系列爆款。實時語音翻譯、導航路牌識別、AI摘要總結、第一視角拍攝等功能的實現,第一次讓普通消費者真切地感受到了AI眼鏡的實用價值。這種從“玩具”到“工具”的蛻變,正是Rokid能夠在本輪AI硬件競賽中脫穎而出的根本原因。
根據IDC等市場研究機構的數據,2024年以來,Rokid在國內AR眼鏡市場的出貨量持續領先,市場份額穩居第一。資本也用真金白銀投出了信任票,公司在一級市場的估值早已突破百億,成為名副其實的行業獨角獸。可以說,Rokid的成功,是十年技術積累與時代機遇完美結合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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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與生態曝出致命短板
盡管Rokid在硬件和AI功能整合上取得了顯著進展,但其在操作系統和內容生態這兩大核心軟件層面,卻暴露出了明顯的短板。這不僅限制了其產品的深度應用,也為其長期的發展埋下了巨大隱患。
Rokid搭載的是其自研的YodaOS操作系統。然而,與經過十數年發展、擁有數十億用戶和成熟生態的iOS與Android相比,YodaOS更像是一個輕量級的應用層,而非一個完整的、獨立的操作系統。目前,Rokid的絕大多數功能仍需通過數據線連接手機來實現,眼鏡本身更像是一個手機的“第二塊屏幕”和“交互外設”。這種“寄生”模式,極大地限制了AI眼鏡作為獨立計算平臺的潛力。
交互層面,雖然Rokid融合了語音、觸控、頭控等多種方式,但在處理復雜任務時,其流暢度和精準度仍有待提升。用戶常常需要在多種繁瑣的交互方式之間切換,遠未達到智能手機觸摸屏那樣直觀、高效的“肌肉記憶”水平。在一個新興的硬件品類中,如果不能提供遠超現有設備的革命性交互體驗,就很難說服大規模用戶進行遷移。
其次,是幾乎一片空白的內容生態。這是所有新興硬件平臺都必須面對的“雞生蛋,蛋生雞”的古老難題。對于Rokid而言,這個問題尤為突出。
目前,Rokid引以為傲的功能,如翻譯、導航、提詞等,更偏向于“工具型”應用。這些功能雖然實用,但并非不可替代,且使用場景相對低頻。用戶很難僅僅為了這些功能,就去購買并長期佩戴一副AI眼鏡。Rokid至今未能展示出一款真正意義上的“殺手級應用”——一個能夠像PC時代的Office、智能手機時代的微信一樣,定義平臺核心價值、吸引海量用戶的應用。
缺乏殺手級應用,就難以吸引開發者。對于廣大的開發者而言,為一個用戶基數尚小、操作系統非標、交互方式仍在探索的平臺投入研發資源,無疑風險極高。開發者不參與,平臺應用就匱乏;應用匱乏,就更難吸引新用戶。這個惡性循環,正成為扼住Rokid生態發展的咽喉。
沒有一個繁榮的、充滿活力的開發者生態,AI眼鏡終將只是一個功能固化的“高級電子產品”,而無法成為一個可無限擴展的“智能平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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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逾越的隱私、安全鴻溝
如果說系統和生態是Rokid需要攻克的內部技術難關,那么隱私與數據安全,則是其在走向大眾市場時,必須面對的外部社會倫理挑戰。
十年前,Google Glass因其巨大隱私爭議而折戟,并被用戶嘲諷為“Glasshole”(眼鏡混蛋)。如今,功能更為強大的Rokid,正面臨著“Glasshole 2.0”的困境。
無處不在的“監視”風險,是AI眼鏡與生俱來的原罪。一副集成高清攝像頭和麥克風、可以隨時啟動錄制功能的眼鏡,對佩戴者周圍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潛在的隱私威脅。無論是在商務會議、朋友聚會還是公共場所,這種“隱形”的記錄能力都可能打破人與人之間默認的信任邊界。他人無法判斷佩戴者是否正在錄音或錄像,這種不確定性會引發普遍的焦慮和抵制。
盡管Rokid等廠商嘗試通過增加錄制指示燈等方式來緩解這種擔憂,但這種物理層面的措施很容易被規避。隱私問題本質上是一個社會信任問題,而非單純的技術問題。在相關的法律法規和社會共識形成之前,AI眼鏡想在公共場合被廣泛接納,幾乎不太可能。
除了隱私侵犯,對用戶自身的數據安全也是一個巨大考驗。AI眼鏡在運行過程中,會采集大量用戶的個人敏感數據,包括用戶的視覺信息、語音指令、地理位置、乃至眼動數據等。這些數據流向何方?如何在設備、手機和云端之間安全傳輸和存儲?Rokid的數據政策是否足夠透明和嚴格?
一旦發生數據泄露,其后果將遠比手機信息泄露更為嚴重,可能導致用戶的整個物理世界活動軌跡被曝光。目前,Rokid主要依靠端側和手機側的計算來處理部分數據,以減少對云端的依賴。但這并不能完全消除風險。如何構建一套從硬件加密、傳輸加密到云端存儲加密的全鏈路安全體系,并向用戶和社會清晰地證明其安全性,將是決定Rokid能否贏得用戶長期信任的關鍵。
Rokid的崛起,無疑為沉寂已久的AR行業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也讓我們看到了AI賦能下新一代計算平臺的巨大潛力。但對Rokid和祝明銘而言,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他們不僅需要繼續在硬件和算法上進行迭代,更需要去解決操作系統、開發者生態這些更宏大、更復雜的命題;同時,還需要不斷與公眾、監管溝通,為這項顛覆性技術尋找合規、合乎倫理的社會坐標。
這條路,遠比做出幾項酷炫的AI功能要艱難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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