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肅
最后一次見他，是在秋分的傍晚。
梧桐葉簌簌落在他肩頭，他說“我們都再想想”，我盯著他皮鞋上的褶皺點頭。風卷著桂花香氣漫過來，突然就懂了那些卡在喉嚨里的爭執、凌晨三點的嘆息、被揉皺又鋪平的和解信，其實早就有了結局。
回家路上買了支冰棒，橘子味的，化得比眼淚還快。手機里還存著去年冬天的聊天記錄，他說“等開春就帶你去看婺源的油菜花”，我當時捧著手機笑出了聲，特意查了最佳花期存在備忘錄里。
巷口的路燈亮起來時，冰棒水順著手腕滴進袖口。我站在老地方等了三分鐘，像過去無數個加班的夜晚那樣——以前他總會從背后捂住我的眼睛，呼吸里帶著食堂飯菜的味道；后來是微信里的“臨時開會”，再后來，連借口都省了。
有次深夜翻到他朋友圈，三天可見的橫線像道楚河漢界。突然想起他曾把我的照片設成聊天背景，說“這樣忙起來瞥一眼就有動力”。那些被反復咀嚼的細節突然就沒了滋味，像泡在水里太久的茶，只剩寡淡的澀。
上周整理衣柜，翻出他送的圍巾，藏青色的，邊角起了點球。去年冬天他裹著它在雪地里給我拍視頻，哈出的白氣模糊了鏡頭：“你看，雪下得這么大，我們該見面了。” 我當時對著屏幕哭，現在摸著圍巾卻笑了，原來季節輪轉這么快，快到足以讓熱絡的人變得生分。
剛才路過便利店，聽到里面在放那首我們都喜歡的老歌。從前覺得“可惜不是你”太矯情，現在才明白，最難過的不是錯過，是明明一起走了很遠，卻在某個路口發現，彼此的目的地早就不一樣了。
風突然停了，樹葉不再沙沙響。我把圍巾疊好放進捐贈箱，轉身時踢到個空易拉罐，在寂靜的巷子里滾出很遠。
原來有些告別不需要說“再見”，就像有些懂得，從來不需要說“我懂了”。
天邊最后一點霞光沉下去的時候，我刪掉了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從此山高水遠，各自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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