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毒辣的太陽把柏油路曬得冒熱氣，工地上的鋼筋燙得能煎雞蛋。老王抹了把臉上混著灰的汗，順著下巴滴在地上，"滋"地一聲就沒了影。他看看手表，上午十點，離午飯還有倆小時，離下班還有八個鐘頭。
褲兜里的手機震了震，是媳婦發來的視頻。鏡頭里兒子舉著滿分試卷笑得燦爛，背景里小女兒正踮著腳夠桌上的蘋果。老王趕緊把滿是水泥漬的手在衣角蹭了蹭，對著屏幕咧開嘴，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爸這就給你買新書包，等爸回去帶妹妹去買草莓。"
掛了電話，他灌了半瓶冰鎮綠豆湯，瓶身的水珠順著指縫流進袖口，涼得人打了個激靈。旁邊新來的小伙子嘟囔著"這鬼天氣能熱死人"，老王拍拍他肩膀："等你下個月發工資，給娃買雙新球鞋試試？那時候再熱都覺得渾身是勁兒。"
中午在樹蔭下啃饅頭，聽旁邊收廢品的大姐說，她女兒考上重點高中了，暑假正跟著她一起蹬三輪車。"孩子說啥也不肯在家歇著，說多跑一趟就能多攢點學費。"大姐說著，把自己飯盒里的鹵蛋夾給了老王，"你也多補補，看你這汗出的。"
太陽西斜的時候，老王的后背已經被汗水泡得發僵。他望著遠處亮起的萬家燈火，想象著自家窗戶透出的那一盞。工頭喊著收工，他慢慢直起腰，關節"咔吧"響了一聲，卻覺得心里踏實——今天的工錢，夠給閨女買兩斤排骨，夠給兒子交補課費，夠給媳婦買瓶防曬霜。
回家的路上，晚風終于帶來點涼意。老王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沒點。他想起早上出門時，媳婦往他包里塞了袋茶葉，說"多喝水，別中暑"。腳步不由得加快了些，影子被路燈拉得老長，像個打了勝仗的士兵。
誰不知道熱？誰不覺得累？可當手里的汗變成家人碗里的熱湯，變成孩子書桌上的臺燈，變成銀行卡里慢慢上漲的數字，那些浸透衣衫的辛苦，反倒成了最實在的依靠。成年人的世界里，汗水從不是白流的，它會變成屋檐，擋住生活的風雨；會變成船槳，劃向想要的日子。
明天太陽照樣升起，老王照樣會準時出現在工地上。只是這一次，他或許會在口袋里多裝顆糖，累了就含一顆，讓那點甜，混著汗水咽下去，變成繼續往前走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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