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最美」的網紅名號，面對現實竟如此脆弱。
“附近難得有能安靜看書的地方，今天剛準備去自習，發現門上貼了一張公告，書店竟然歇業了?！?/p>
一位讀者來到上?！肮獾目臻g”書店門口，意外吃了閉門羹。
這家書店由日本知名設計師安藤忠雄設計，與樓上美術館合為一體，外形好似一枚巨蛋。
加上內部空間的文藝氣質，2017年開業后一度成為滬上網紅書店，2023年還在官方評選中被選為“年度最美書店”。
這樣一家名聲在外的文化空間，卻在今年上半年被爆出員工欠薪，上月底貼上了公告后，徹底拉電停業，人去樓空。
這樣的狀態，目前正困擾著不少民營文化藝術機構，經營窘境的背后有著各種各樣原因。
同樣在上月底，國內知名當代藝術機構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被曝出因財務問題陷入困境，部分員工未收到足額工資，運營陷入停滯。
無論是書店還是美術館，國內的民營文化藝術空間，此前大多依賴商業地產的強力助推，得以蓬勃發展遍地開花。
但當他們只能依賴自身賣票、文創、拉贊助來自行輸血時，許多根本問題就迅速浮出水面。
安藤忠雄操刀設計
年度“最美”書店
這家“光的空間”書店位于上海愛琴海購物公園七樓，書店作為商場開業時的文化招牌，在2017年12月與商場同步開業。
該項目由普利茲克獲獎者安藤忠雄擔綱設計，七樓1600平方米的書店與八樓明珠美術館連成整體，總面積超4000平方米。核心區域從外觀看形似一枚巨蛋，所以也被業界稱為“安藤蛋”。
“蛋意味著生命，代表著孕育。”安藤忠雄如此解讀這一形狀寓意。
“光”是他標志性的設計語言，在“光的空間”中，同樣運用了豐富的光元素。
書店3層的挑高設計，日系原木色書架中間設置的鏤空視窗，讓來自遠處的光線與書架幾何構成猶如幻境的畫面。
2023年，在“第二屆全民閱讀大會·年度最美書店”評選中，“光的空間”獲評年度最美書店，風頭一時無兩。
“我一個夏天會來這里十幾次。往深處走是一個獨立的雙層閱讀空間‘心廳’，非常非常安靜，很適合來看書學習?！庇谐淼淖x者回憶道。
“雙休日這里經常坐滿，有拿著電腦辦公的年輕人，也有很多學生。”
“這里是龍柏難得的獨立書店，書非常多。周圍這片住著的很多韓國人和日本人也會來這里喝喝咖啡看看書?！?/p>
曾爆出員工欠薪
商場客流整體走低
沒想到，在評上“最美書店”短短兩年后，“光的空間”竟然人去樓空。
今年上半年，就有讀者反映在書店中發現空調冷氣不足、燈光昏暗等現象，引起吐槽。不久后網上有員工爆出該書店欠薪的消息。
到了7月下旬，書店門口貼出“庫存盤點”的字樣，拉燈關店空無一人。
7月28日，書店門口多了一則書面公告，宣布歇業調整，“解決歷史遺留問題”，并強調將對網絡上惡意捏造散布“倒閉”“破產”等虛假內容的行為保留追責權利。
圖源：夏一山
公告中提到的上海元真文化傳媒有限公司，是“光的空間”書店運營方，董事長車建興是紅星美凱龍集團創始人。愛琴海正是紅星美凱龍旗下的商業品牌。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5月13日，紅星美凱龍曾發布公告稱“云南省監察委員會對車建興立案調查”，目前暫無進一步發展。有消費者猜測，書店幕后的調整或與此事有關。
這并不單單是書店一家的問題。住在那附近的人都知道，疫情后愛琴海購物公園經歷了長期的掙扎，客流量下滑，沿街店鋪大半關閉。
去年6月，商場甚至被爆出了欠813.31萬電費，標志性的網紅音樂噴泉也停開了。對此愛琴海方面予以了否認，稱從未拖欠電費，正常營業中，噴泉不開系設備維修。
在這樣的情況下，位于商場七樓的書店自然也陷入了客源困境。
為了維持運營，書店經營方做過許多嘗試，包括引進Jelly Cat等網紅文創品牌，經常舉辦文化沙龍和名家對談活動，在讀者中依然有著大批擁躉。
“真的很可惜，它是我在上海最喜歡的書店，如果就這樣關了實在很遺憾?！?/p>
“我上周末去了才知道它歇業了，臨時轉到馬路對面萬象城的西西弗，里面人多得連位子都找不到，對比太強烈了?！?/p>
實體民營書店不易，另一個眼前的例子，是我們曾實地探訪過的MOHO蔦屋書店。它同樣曾有“最美自習室”的名號，是商場開業時的文化招牌。
但到了今年，商場出于經營考慮，竟將書店場地騰挪給了網紅健身房，原本承諾的新場地最終不了了之。這也成了上海第一家關門的蔦屋書店。（相關閱讀：）
UCCA的困境
美術館最難的一年
對于國內的文化藝術類民營機構而言，目前似乎正遇到普遍的經營壓力。美術館等機構也遇到了和書店一樣的困境。
上月底，國內最具國際影響力的當代藝術機構之一UCCA，也被曝出因財務問題陷入困境。
根據《南華早報》報道，在今年1月至6月的這半年內，UCCA有部分員工未足額收到工資。
在上海，自6月與沙特文化部聯合舉辦的展覽結束后，上海UCCA Edge藝術中心就沒有任何新的展覽活動舉辦，陷入了事實上的停擺狀態。
UCCA尤倫斯當代藝術中心創立于2007年，由比利時收藏家夫婦蓋伊·尤倫斯和米莉婭姆·尤倫斯在北京798藝術區建立，成為頗具開創性的面向全球的中國非營利當代藝術機構。
在私人投資者支持下，UCCA分別在北戴河（2018）、上海（2021）和宜興（2024）建立了分支機構。2023年米莉婭姆·尤倫斯去世，今年4月蓋伊辭世。
據分析，UCCA目前面臨著高租金、門票收入下降、國際貨運成本上升等多重壓力。
館長田霏宇在接受《南華早報》采訪時坦言，“對于中國各地的美術館來說，這都是艱難的一年。個人觀眾和商業贊助在資源使用上比以往都更謹慎。”
就在一個多月前，斥資超10億建設的“最美海邊美術館”——青島西海美術館黯然閉館，這座設計大師讓·努維爾的海邊建筑成了遺跡，讓無數人唏噓。（相關閱讀：）
今年早些時候，上海東一美術館、深圳木星美術館等民營美術館都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周期，與觀眾告別。他們背后原因大致都與UCCA相似，簡單總結就是四個字：入不敷出。
無論是美術館，還是網紅書店，在過去10多年行業的快速發展期，大多與商業地產綁定，地產商是這些文化藝術機構背后的主力推手。
最美書店、最美自習室、最美美術館……這些“最美”名號，原本都以為是一張張網紅效應的金字招牌，但在現實面前，卻變得如此脆弱。
要活下去，光靠“最美”顯然不夠。我們喜愛的這些文化藝術空間，是否能想出更可持續的生存辦法，已經是擺在行業面前最嚴峻的課題。
文、圖 / Cardi C
部分資料來自東方網、愛琴海購物公園
圖片來自網絡
圖片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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