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人嫌茶道繁瑣,說是故弄玄虛。若真這般想,倒不如不喝。不懂茶而飲,如同不識滋味而食,終究辜負了草木精魂。
真正懂吃的人,多半善庖廚。真正懂茶的人,自然要識茶。好茶,并非昂貴之物,比起健康,它實在廉價得很。人心里的秤砣,常在病榻前才校準輕重,在饑寒時才知柴米金貴。人活一世,總要分得清主次。喝茶,須得懂,須得研習,如同飲食養(yǎng)生,它是身體安康的一道憑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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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茶不貴,貴在“識得”。并非價高便是好茶。那些只買貴的,不究其理的人,不過是懶于學習,惰于甄選罷了。真正懂得珍重自身、會生活的人,對茶的鉆研,常令許多販茶、制茶者汗顏。何地產(chǎn)出,何等工藝,如何沖泡,用何水……此中門道,深得很。反而是些初入茶行的,以為喝茶不必學。識得好茶,自然懂得何處尋覓。
這便如同去市集買菜。產(chǎn)地、形貌、制法、滋味……泥土豐沃,水質(zhì)清冽,不施化肥,這菜便是好菜,這茶便是好茶。懂得,方能擇取。擇取之后,便是如何料理、如何沖泡的事了。做菜能不學么?同樣的食材,滋味天差地別,端看功夫深淺,用心多寡。有時,幾百元也能稱得上好的茶,只是需耐心等待,以時間換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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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等不及,偏愛所謂“老茶”,卻不知真正的好老茶,是歲月陳化的結(jié)果。人家守得住光陰,向你索些時間的利息,也屬應(yīng)當。時間換空間,才是茶的正途,而非急吼吼的工業(yè)品,哪個好賣便胡亂做哪個。譬如二三十年前的普洱,少人問津,北方更鮮有飲者。當年留下的茶,原料本就好,又經(jīng)時光沉淀。那時的天候、水土,想來也比今日潔凈純粹。不流行時,反倒純粹,大葉種便是大葉種,沒有小葉摻雜,也無所謂古樹小樹之別。沖泡那些舊茶,茶湯里的油潤與蓬松感,沸水激發(fā)出的香與味,乃至入喉的體感,都與今日市面許多茶不同。熟普的種種誤解,終究要靠時間與實踐來廓清。
我們?yōu)楹物嫴瑁垦幽暌鎵郏硇挠鋹偭T了。自古以來,茶便是養(yǎng)生延壽之物。若一種茶飲下胃痛,不如白水。至少,無害。時下流行冷泡:白茶、綠茶、紅茶、單叢,塞進礦泉水瓶,置入冰箱冷藏,待滋味緩緩滲出。這般飲法,怕是要喝垮一代人的。垮了這一代,下一代也難免受累。有人漠然:我不懂茶,便不能這般喝么?看如今的人,面目冷淡,不喜交際,白日萎靡,夜里精神,實則是陽氣不足,陰氣過盛。長此以往,身體便掏空了。抑郁、結(jié)節(jié)、臟腑之疾,莫名而來。茶性本寒,因其含多酚、咖啡堿。寒物再加冷水,豈非寒上加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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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要緊的是,冷水如何洗得凈?茶葉自采摘、制作、存放,難免沾染塵埃、微生之物。那瓶子也未必潔凈。寒性的茶,加上冷水,甚或冰鎮(zhèn),簡直是雪上加霜。長飲此物,腸胃必生禍患,胃病胃癌,遲早的事。縱是鐵打的胃,多試幾次,也覺不適。這是當下多少年輕人的悲哀。拿一代人的健康,換片刻口舌之快、膚淺之爽,是短視,更是無知的慢性自戕。
茶在中國流轉(zhuǎn)幾千年,冷泡者少之又少,冰凍更屬罕聞。非古人無冰,而是他們不如此行事。大塊嚼冰、牛飲冰水,非古風。飲茶,總歸要暗合些陰陽五行的道理,循著老祖宗的智慧。祖宗們,早將人身經(jīng)絡(luò)氣血摸索得透徹,有些道理,縱是現(xiàn)今精密的儀器也測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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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事,又豈止是杯中物?它關(guān)乎修身養(yǎng)性。一張木桌,一只土杯——那瓷,連著景德鎮(zhèn)的泥與潮州的火。一只燒水的壺,亦是大有文章在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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