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01
宗慶后的家丑傳出后，同在杭州的吳曉波似乎是帶著某種任務，寫了篇挽尊的文章。
通過細數“宗先生”的種種善舉，強調他對民營經濟的貢獻，并完全避開了國資外流以及私生子、海外資產的問題。
“真相雖然難以啟齒，卻是社會理性的一部分?！?/p>
這句話雖出自吳曉波之手，但總有些胡錫進的味道在。
那么同樣的邏輯我們能不能復制到釋永信身上呢?
似乎也可以。
如果說宗慶后是挽救國資企業的功臣，那么少林寺的發揚光大，也離不開釋永信的功勞。
站在歷史的維度看，今天的少林，是歷史上最昌盛的少林。
嵩山北少林，始建于公元495年，原本是北魏孝文帝為印度高僧跋陀修建。
之后的幾百年一直不慍不火，規模也略顯寒酸。
直至隋末唐初，十三棍僧救了一把唐王李世民，遂得良田千頃，官方背書，成為天下名剎。
不過到了民國時期，少林寺因軍閥混戰，眾多建筑被付之一炬，從此一蹶不振。
1981年的春天，電影《少林寺》正式開機。
開機之前，劇組去少林取景，當時上荒草有一米多高，寺里只有十來個70歲的老和尚，案臺菩薩東倒西歪。。
但在電影《少林寺》的鏡頭中，這所破敗的古剎，卻顯得有血有肉，博大精深。
1982年《少林寺》上映，萬人空巷，當時的票房是1.6 億，換算成今天的購買力，差不多是500億，絕對能登頂全球。
釋永信是什么時候進少林的呢？正好1981年少林寺開機的時候。
那一年他16歲，一個人來到少林，沒有背景，沒有親人，是寺里最年輕的勞動力。
《少林寺》大火后，釋永信抓住了商機，他把少林積攢下來的藥方、功夫、經典、故事等固有資產，重新整理，變成商品。
正如宗慶后騎著三輪送“營養液”一樣，將國有資產盤活盤大。
02
當然，這個過程肯定會伴隨著名利欲望的誘惑。
正如吳曉波所和的稀泥：“真相雖然難以啟齒，卻是社會理性的一部分?！?/p>
金庸借鳩摩智的口說：“佛門乃藏污納垢之地”。
這不是巧合，而是對現實深刻的洞見。
釋永信會長職務的前任是學誠法師，他在2018 年被查，原因就是錢和女人。
釋永信同門，前少林武僧總教頭釋永旭，也在幾年前被警方抓捕。
舉報稱，此人為黑社會組織頭目，主要成員多達16人。
釋永信此次出事，公告的說法是和多名女性有不正當關系，還有私生子，還挪用、侵占了寺產。
這和宗慶后當下的傳聞，幾乎如出一轍。
釋永信違反了佛家教義，寺規行規，宗慶后也是觸犯了黨紀國法，家庭倫理。
那么問題來了，你是怎么看待宗慶后的？
其實坊間很多人都能原諒宗慶后，但對于大和尚，卻顯得有些苛刻。
原因是人們對于“佛”，總有一種樸素的虔誠，對道德的要求，自然會提高一尺。
宗慶后有私生子，有人會說，嗐，這個級別的人，很正常，不要過分責難民營企業家，不要一棒子打死。
但釋永信不行，哪怕他沒有私生子，光是大肚肥臉的形象，都會引起別人的不滿：
這和尚怎么會那么富態？估計破戒了。
吳曉波說：“宗先生的布鞋破了，這是一件多么令人嘆息的事情啊?！?/p>
可大和尚被抓，大家說的卻是：
奶奶的，我許的愿都讓他實現了！
平心而論，其實兩者并沒有什么不同。
03
有人說，釋永信不是什么商業奇才，在那個位置，誰都可以是商業奇才。
對于這種說法，我并不贊同。
就好像穿越到80年代杭州，誰都能干出宗慶后的成績嗎？
前面說過，少林寺在80年代初，本是一個破敗的小廟。
但確實是釋永信運作，才讓這座古剎煥發新生，而且不是一般的新，是茍日新，又日新，日日新。
資本化運作，商業化探索就不談了。
問大家一個，如果現在外國領導人要來中國的寺廟打卡，你猜他大概率會去什么寺廟？
如果問一個外國人，中國哪個寺廟最出名，他最先會想到哪個寺？
答案就是少林。
在國際社會，少林已經成為中國文化的一張名片，是最具影響力的中國寺廟。
能做到這點，其實很不容易。
其實論淵源，論每年所收的香火錢，少林在國內都不突出。
北京雍和宮，上海龍華寺，四川峨眉山，杭州靈隱寺……都不比少林差，搞錢手段也是豐富多彩。
比如1994年，京西旅游與門頭溝旅游局、農林局簽署了為期 25 年的承包協議，拿下靈山、妙峰山、百花山、潭柘寺、戒臺寺“三山兩寺”的經營權。
結果短短四年后，京西旅游就登陸了深交所主板市場，成了上市公司。
其主要經營項目，就是賣香火。
潭柘寺的頭香早在2005年就被人以6.6萬元的高價拍得，十幾年過去了，頭香的價碼，也來到了50萬。
而且就是如此高的價位，也擋不住土豪們的熱情，很多人會從除夕晚上10點就開始排隊，花幾十萬熬一宿，就為點燃頭炷香……
今天大和尚雖然進去了，但少林文化在國家上能傳播的那么好，影響力那么廣。
他確實是功不可沒。
04
我寫這些，當然不是為了替他翻案，畢竟光中飽私囊這一條，就不被社會所容忍。
我想說的是，周期到了，對于一些人的命運，我們要學會理解。
釋永信很早就被舉報，但2006年沒查他，2015年沒動他，為什么？
因為周期沒到。
最近兩個月，家居建材業的三個首富，一死一抓一查。
宗慶后從布衣首富，變成了偽裝老人。
在上一個經濟周期，他們連同釋永信，都發揮了超強的經濟潤滑作用。
但在今天，似乎到了一個算總賬的時候。
你要說釋永信不牛，那是不公。
但你要說他沒問題，那是天真。
馬老師早就在《資本論》里寫了：“資本來到世間，從頭到腳每一個毛孔，都滴著血和骯臟的東西?！?/p>
一個人之所以能暴富，絕不單單是因為什么抓住了機遇，發現了門路，以及自己聰明的頭腦。
他一定是有著一套不為人知的方法論在，只是這種核心科技，是絕不能被分享，也不可被復制的。
80、90年代崛起的那批人，有很多都禁不起新世紀的道德拷問。
更經不起“依法查處”這四個字，因為真就是一查一個準。
05
釋永信下去之后，接替他的人，是白馬寺的方丈印樂法師。
這透露了兩個信息：
一，舊人不能治舊廟，少林寺內部已經盤根錯節，在釋永信的“余毒”沒有被消除前，有關是無法信任少林寺的。
漢東空降沙瑞金，少林空降異地僧，一場大的風暴，即將到來。
二：印樂是個久經組織考驗的人。
說起來，我和白馬寺還有些緣分，2013年，我騎自行車從南京到西安，路經白馬寺的時候，就被這座寺廟的質樸所吸引。
門票便宜，拜佛無需買香火，里面沒有什么商鋪。
可能是看我騎行勞累，寺里的僧人還領著我吃了頓素齋。
（拍攝于2013年6月）
據說印樂法師會經常帶著和尚們種地種麥子，種蔬菜，名下只有一輛收莊稼用的拖拉機，沒有豪車。
寺的氣質，往往就是人的氣質。
人生最重要的信仰，是在承認人性兼具光明與幽暗兩面的前提下，去執著的追求真善美。
當然，我們不能把對美好的向往，寄托在任何個體或團體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無論任何人、任何組織，都須在陽光下接受公眾的監督。
舍此，終難逃墮落深淵！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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