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我在下面這期視頻簡單提到了母乳喂養的問題,結果還是引起了爭論,但我發現這早已不是營養層面的分歧,更像是各種委屈換了一種形式在碰撞。
無論支持哪一方,都很難斬釘截鐵地說某種喂養方式是最優解,更無法以單一維度來衡量。
以往我可能會輕描淡寫地說:每個人都可以自己權衡利弊做出選擇。但這次我又認真讀了大家的對話,僅就參與到爭論當中的這部分媽媽們來講(事實上,生活中有很多媽媽已經接納了自己的選擇,既不關注這些爭論,也無意參與其中),我看到了兩個看似對立、實則同病相憐的媽媽群體。
一方是堅信并堅持母乳的媽媽。
她們在重復說:母乳就是最好的!愛孩子就該給孩子最天然的。
她們鼓勵母乳,提倡母乳,對此從不避諱,更傾向于分享母乳給自己帶來的積極體驗和情感鏈接。
對那些訴說母乳痛苦的分享,有時候會認為是夸大,有時候會擔心制造焦慮,同時也會追問是不是方法不對?是不是太脆弱了?或者只是極個別情況?
有時候,她們會真誠地建議:再堅持堅持,我當初也是這么熬過來的。
而當看到有人連試都沒試,僅憑網絡信息就「輕易」放棄母乳時,那種情緒反應往往更加強烈。
這份捍衛背后,其實藏著巨大的不甘和委屈。
或許自己當初是在家人無形的壓力下被迫堅持,又或許是奶粉的經濟負擔讓人別無選擇。
她們流過淚,吃過苦,咬著牙挺過來了。
可當看到有人就這么繞過了這些苦難,甚至沒有一絲愧疚不安時,自己曾經的血淚堅持仿佛瞬間失去了重量。
在這種強烈的情感下,母乳喂養只能是最好的,也必須是最好的——只有這條路被所有人認可,自己的付出才真正有價值。
另一方是選擇或被迫選擇奶粉喂養的媽媽。
說實話,其實很少聽到她們宣稱奶粉優于母乳。這得益于鋪天蓋地的母乳宣傳,也源于她們內心也普遍認同母乳的益處。
但這恰恰是痛苦的根源——她們從未否認母乳的好,卻因此背負了沉重的選擇壓力。
放棄母乳,對她們來說絕非輕松。家人的不理解甚至指責如影隨形,一個眼神一聲嘆氣都能讓你難受很久,如果這時候孩子還稍有不適,那種自責感立馬洶涌而至。
周遭的一切聲音都在提醒:你沒給孩子最好的,你失去了評選「好媽媽」的資格。
尤其是鋪天蓋地的母乳宣傳,更像是一遍遍強化著內心的自我否定和愧疚。
于是,她們開始更用力地表達母乳帶來的痛苦,舉著帶血含淚的奶瓶說:嘗試過了,真的盡力了,也找過專業人士了,該做的都做了……
這些訴說,是對自己選擇的辯護,也是內心深處的委屈在自證:「我不是不偉大,我是真的撐不住了!」
你看,兩股同樣洶涌、同樣身不由己、同樣無處訴說的委屈就這樣猛烈地撞在了一起,她們都渴望被看見、被理解、被肯定。
可悲的是,任何一方的表達,在對方聽來都像是對自己委屈的否認或輕視。
你說母乳偉大,像是譴責我不夠堅持;我說母乳之苦,又像在否定你的付出價值。
討論空間被擠壓殆盡,只剩下分歧和爭論。
當然,總有人會說:「自己的娃自己養,兩口子商量好就行,何必去網上爭?」
很多不參與爭論的人確實是這么認為,但這戳中了一個更深的痛處:那些陷入爭論漩渦的媽媽們,當初做選擇時,身邊可曾有過堅定的支持?
可曾有人真心實意地分擔壓力、給予肯定?還是說那些痛苦和糾結,最終只能獨自咽下?
這些恐怕只有自己知道。
而我感受到的是,當我們心底的委屈像野草般瘋長蔓延,卻始終無人看見、無人傾聽,它們最終往往會化作利刃,刺向在相同處境里掙扎著做出不同選擇的同路人。
有時候,這無關善惡,只是兩顆傷痕累累的心,在尋找出口時,撞在了一起。
這篇文章在微博發布之后,經過大家充分的討論,我有了兩個收獲:
①陷入爭論當中的媽媽們,并不能代表全部媽媽,還有很多媽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內心篤定,家庭支持,過程順利且無需向外界尋求認同,完全沒有我寫的那種苦大仇深,委屈不甘,因此并不關注也無意參與爭論。
但因為這篇文章提供了適合的討論環境,因此她們認真分享了自己的感受和思考(這很重要,讓網絡上的聲音不再是非黑即白的兩種);
②部分媽媽順著這篇文章進行了自我梳理,發現自己確實是在巨大委屈迫切需要尋求認同的時候,更容易看到一些跟自己選擇不同的聲音。
比如在母乳的媽媽,更容易看到放別人都在放棄母乳,一時間仿佛放棄才是主流;
反過來,放棄母乳的媽媽,又會覺得到處都在鼓勵母乳,好像所有人都在質疑自己的選擇……
身處這種狀態的時候,只要上網,感受到的就是:選擇被否定,委屈被無視。
其實這篇文章起初只是由那些爭論而起,目的就是讓這個問題從「你 VS 我」的對抗視角,回歸到「我們 VS 喂養」的共情協同視角下去重新看待。
這里的「我們」不止是媽媽,也包括爸爸和家人們,直到現在還有不少爸爸認為喂養就是你們媽媽的事,表示不理解為什么要在網上爭論,或許這恰恰就是爭論產生的原因之一……
我是六層樓,我愛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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