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曠野，但東亞小孩是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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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分享我最近發現的一種新型“暑期班”：

「大學生涯規劃」。

簡單來說，這是一種針對大一新生的“暑期培訓”，教你在即將迎來的大學四年里，如何提高績點，如何爭取保研，如何準備考公，如何為四年后那個不近不遠的“出路”找到一條最短路線。

是的，一切都從這個暑假就開始預演。

為此，我聯系上了一位大學生涯規劃師 @心心。

采訪后，我發現她所在機構的服務范圍還不止于此——從高考填報志愿開始，到大學四年，再到四年之后，無論是考研、保研、留學，還是體制內就業、體制外就業，都能一站式解決。

用她的話說，就是“大學輔導員不教的，我們都教。”

你可能不知道這個行業服務細到什么程度。

——會為學生匹配一位生涯規劃師，根據學生的院校專業、家庭情況、所在地區、個人興趣、發展目標，1V1 制定專屬的四年通關方案。

——全程還會有一位學管師，像“學業保姆”一樣，幫大學生細致拆解四年里的學習鏈路，根據每位學生不同的升學就業出口，將語言、證書、獎項榮譽、科研、競賽……這些關鍵目標拆解成每日的任務。

——每個月、每個學期，規劃團隊都會和學生、家長開復盤會、家長會。動態調整學習節奏。

——本科想發論文，在選擇導師之前，會給全學院的老師做“背調”，選出最合適的那個，想進老師的課題組，會教學生“向上管理”，讓學生與導師進行有效溝通。

最終目的是，在畢業時穩妥上岸。

老實說，這是一次讓我不斷張大嘴巴的采訪。都知道大學很卷，沒想到這么卷。

對如今的年輕人來說，畢業后的焦慮提前了，畢業后的“卷”也提前了，容許嘗試、探索的時間被壓縮了。

時間有限，選擇更是有限。我們能做的，只有前置，再前置。

首先，我們談談“填志愿”。

心心把“填志愿”稱為大學規劃的“上游產業”。她所在的公司合作了全國 400 多家志愿填報機構，為孩子選擇專業。

這是采訪中震撼到我的第一個細節。“張雪峰”這個名字的火爆只是一個表象，事實上，僅僅是填報志愿這一個環節中的信息差就足以制造出一整條服務業。

填報志愿的目標很明確——畢業后能上岸。這其中有精準的算法匹配。

在學生高考選科的前提下，首先綜合考慮學生的興趣愛好，擅長科目、其次是家庭資源、發展目標。但權重最大的，是后面更為殘酷的、無法改變和撼動的選項——瞄準那些就業前景最好，行業最為炙手可熱的專業。

在一些專業的選擇上，規劃師的答案都很直接。比如學醫非常吃家里資源，如果家里沒有醫療系統背景，或者沒法供孩子一路讀到博士，不建議去。如果全家都在電力系統，首先會規劃電力相關專業。

我問心心，拋開一切變量，當下最好就業的專業是什么？

她非常熟練地講解了兩條路線：

體制內就業，想考公務員，就報法學、財會類、漢語言文學、計算機。

想進央國企，要根據目標企業的主營業務和核心職能選擇對口專業。進國家電網，專業看電工類、能源動力類，進三大運營商，專業看通信類、計算機類。進軍工類央企，可以選航空航天類、機械類專業。

但最重要的信息差不是“怎么選對”，而是“怎樣會選錯”。

選擇不再平等。時代會把橄欖枝投向“選對的人”，而“選錯的人”會付出更高的代價。

比如十年前，土木工程專業的分數線很高。許多人高分錄到土木工程，等到上完大學、念完研究生，發現房地產低迷，土木工程泡沫化了，最后不得不面臨一個慘淡的結局——讀出來就不了業。

心心這樣分析其中的原因，“他對國家未來五年、十年經濟發展的情況把握不準確，哪些行業未來是有前途的？哪些行業已經出現了泡沫的趨勢？他不知道。”

如今，擺在許多人面前的，不再是一個簡單的個人選擇、一份長遠職業的規劃，而是一個可能決定命運的瞬間。

填完志愿，并沒讓人松口氣。

“考完就解放了，一上大學就輕松了”的觀念已經過時。新一代的大學生要種下新的心錨，時間浪費不起，“一稍怠慢，大學四年很容易荒廢過去。”

那個“野了心玩”的暑假已經不存在了。下一個迫在眉睫的任務是：這個暑假，我就需要知道大學怎么過。

心心的公司有一個公益項目，每年的七、八兩個月，要跑全國100多所城市巡回講座，已經執行了兩年。

講什么？她一口氣說了許多問題。

現在的就業市場到底是什么樣子的？央國企現在的招聘要求是什么樣？想進的互聯網大廠是什么樣子的？現在有哪些熱門行業？你的專業到底是適合考公還是讀研？最適合去的就業方向是什么？

梳理完這些，再根據具體的就業目標，倒推大學四年應該做什么。并帶著學生，把從大一到大四要做的事情梳理一遍。

這個暑假，不能荒廢、不能懈怠、不能落后。

在成為大學生之前，高考生們就已蓄勢待發地了解一切關于大學的名詞解釋：什么是績點、什么是學分、什么是考研、什么是保研、什么是轉專業、什么是競賽……就像曾經提前學習知識點那樣，消化一切。

這個暑假是要用來搶跑的。

一開始，我很好奇，如果大學生找來，怎么給他們做規劃？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心心和我強調了“目標”的重要性。普通人家的孩子讀大學最終的目標，就是未來找好就業、薪酬高、好飯碗的工作。而整個大學四年的陪跑目標，是實現這一個目標。

在這里，方案是量身定制的。

——當學生填完志愿后，我們會請一位學業規劃師負責，基于學生的院校專業、家庭情況、個人興趣、發展的城市目標，制定 1V1 專屬的四年通關方案。

——如果這位學生的專業適合保研，規劃師會根據這個專業的保研率，結合學校保研政策，給出具體的執行方案，比如參加專業相關的權威賽事，比如爭取國家級獎學金。

——理工科專業里，高數必學，數學基礎不好的學生，我們會針對平時的內容進行答疑，保證他們不掛科。英語薄弱的學生，要過四六級，我們會安排詞匯、聽力、閱讀的基礎練習。985 的學生，則會安排外刊精讀——這是許多英文閱讀題的源頭。他們的目標往往是保研到更高層次的學校，四六級遠遠不夠，雅思和大英賽才是加分項。

規劃的“顆粒度”很細，以天為單位。

——我們會安排學管師，通俗點講就是為這些對大學懵懂迷茫的準大學生請一位細致的“學業保姆”，他將細致拆解四年里的學習鏈路，什么時候去提升語言，什么時候提高績點，什么時候發論文，什么時候參加競賽……這些關鍵時刻和目標最后都被拆解成每日的任務。

——每天都要在群里打卡。有時是課程，有時是作業。我們會根據學生具體情況而定。比如，最近要考四六級，今天給學生上一對一的課程，明天安排了作業打卡，需要學生將練習情況發在群中，由老師監督、批改、溝通。

規劃會定期復盤，家長、學生、團隊每一方都要在場。

——每個月、每個學期，規劃團隊會和學生、家長開復盤會、家長會。根據學生的情況動態調整計劃。

除了學業以外，這份規劃，細致到提供情緒服務。

——規劃師們會聽學生的傾訴。一個人遠離家鄉，到一個陌生環境去上大學，很多同學都會面臨許多心理狀況。宿舍關系處得怎么樣？生活上是否遇到問題？跟輔導員的溝通怎么樣？學生干部和社團競選是否遇到困難？當上學生干部之后，在日常工作中會不會遇到困難？無法和父母說的，都可以和規劃師講。

心心強調，他們所制定的大學“陪跑”體系，不只是單純的課程，而是“過程管控”。在這個過程中，每一步都可控、都經過嚴密的計算，幾乎不給任何意外留下可乘之機。

細致，縝密，像時鐘般精準運轉，毫無偏差。

只是太密了，密到讓人幾乎無法呼吸。

采訪過程中，我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提出各種假設，試圖唱唱反調，在密不透風的“安排”和“預設”中尋找縫隙。

如果一個學生很想根據自己的興趣來，想去加入街舞社怎么辦？

——大學四年挺短暫的，我們不希望學生浪費時間。如果孩子把時間浪費在一些沒有意義的項目上，比如加入街舞社，他自己可能在大學里很開心，過得很充實、很豐富，但你會發現他找工作、或者升學的時候，把街舞社這件事寫在簡歷上，是不加分的。所以我們是在幫助學生減少試錯的時間，讓他把時間充分用在對他未來有價值、能幫助到他的事情上。

填志愿的時候，家長和孩子的意見不一樣怎么辦？

志愿規劃師會給這樣的孩子規劃兩條路：一條偏向孩子的興趣，另一條側重于家長的選擇。哪怕聽了孩子的，但大學期間，績點、實習、實踐、各種活動都不能落下，這些都是在為孩子的未來做準備。

選什么，他們不干涉。“不冒昧為孩子做人生一輩子的決定”是他們的準則。他們能提供的，是方案支持。

這個案例讓我意識到兩件事：第一、想要做自己的選擇，就要承擔選擇的代價；第二、想要在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的同時，把風險降低，答案只能是“卷”，是哪條路都不能放棄。

以上我們討論的，都是“提前規劃”的軌道。

但規劃的真正要義在于，即使身處軌道之上，也要設想過與最終目標失之交臂的可能，并打好補丁。

比如，要是學生沒有報上想去的專業怎么辦？

——有學生會被調劑到冷門專業，或近年來不好就業的專業。學生想“脫坑”，擺脫這個夕陽專業。規劃師會幫助他們轉專業。針對學校轉專業的具體政策，規劃大一需要做的事情，再針對于他想去的專業，以及所在學院的要求，進行規劃，讓他大二就能到新的專業就讀。

要是績點不夠保研怎么辦？

——有的學生計劃保研，結果績點差了一點，這個時候規劃師會給他加大量競賽、科研論文的項目，提高他的保研競爭力，有些學生一不小心錯失保研的資格，規劃師可以讓他立馬轉到考研這條路上來。

每一種偏離最終目標的可能，都有相對應的解決方案。所有偏離的預設，最終都會被拉回“正軌”。

總之，在追求最終目標的軌道上，不允許被滑落，也不會滑落。

大一托管之后，在大二，學生們會迎來“分流”，不同的學生，有不同的路要走：保研、考研、就業。

時間經不起猶豫，因此，一開始就要目標清晰。

確定目標的另一個作用是用于“逆推”，在這一條路徑上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需要服務于最后的結果。

在保研路上，他們輔導過一個學生，他本科就讀于西北政法大學，學法學，就業目標是想進紅圈所當律師。但本科學歷不夠，碩士至少需要畢業于 C9 以上的院校。

因此規劃師給他設定了兩所目標院校：北大和浙大。最后學生選擇了北大。理由很充分，第一，他想去的那個城市偏北方，第二，他想進的那家紅圈所里，正好有一位北大出身的前輩。

相比于名校光環，北大的選擇，轉化為更為實際和可用的東西：臺階和資源。

他們以這個目標為導向逆推他所需要的所有條件，包括科研論文、科研項目、競賽獎項、國際實習……

最后決定讓他發一篇論文，為此給他做了論文寫作課的輔導、論文一對一寫作指導、和論文推薦發表。最終，他斬獲了CSSCI擴展刊一篇——這是保研中非常大的加分項。隨后，團隊為他準備文書材料，帶他申請了北大的夏令營。

此刻，基于之前的積累，這個學生已經有了國家獎學金、高分雅思成績、國際法院等法律相關組織的實習經歷、一篇核心期刊、本科學院的教授推薦信。七個學期后，他從西北政法保到北大。

另一條路是考研。

主角是一位二本學生。他基礎不好，高考英語考了 51 分，數學考了 73 分。幸運的地方在于，他學的是電氣自動化。考慮到這是個好就業的專業，規劃師給他規劃的路徑直奔國家電網。

二本院校進不去，規劃師針對國家電網企業的招聘需求，給他定的目標院校——研究生去沖電力部直屬的大學，方案是，保底三峽大學，沖華北電力大學。

大學期間，他按照規劃，拿到了計算機二級的證書，擦線過了四六級，嘗試了大學生電子設計大賽。

最后，他成功上岸華北電力大學。

從他的路徑中，你可以看到，最終目標的達成由每一個關卡組成，每一關都需要確定的結果，為目標加分。而關卡的過關條件，乃至關卡本身，都存在著隱蔽的信息差。

第三條路是就業，主要針對央國企，分三步進行。

第一步，拿著學生的簡歷，在他們的 AI 就業系統中匹配適合的企業和崗位，再針對崗位的情況做單獨的指導。

第二步，針對網申篩選關鍵詞去優化簡歷，讓關鍵詞可以被精準抓取。

第三步，面試培訓。尋找擁有七八年經驗的資深 HR、或者行業專家做一對一指導，從用人單位角度出發，指導學生在面試時獲得面試官青睞。

聽完這一系列“宣講”，我獲得了一種怪異的“安全感”。

每條路都很清晰，每一步目標感都很強。不會慌亂，自己是不是掉隊；不會內耗，自己這一步做得對不對；也不會糾結，自己是不是浪費時間，走了彎路。

在鎖定結果的逆推過程里，每一步都有結果，每一步也必須達成結果。

但我仍然有些疑惑。

我可以理解幫助學生們補課答疑、提高績點的舉措，這更像傳統的輔導，教應試技巧、解題思路、學習能力，幫學生們提升。很大程度上，這只涉及學生的個人努力。

但關于其他部分，比如說如何進入導師的課題組，如何寫論文，通過期刊審核，最終發表，這其間充滿變數，似乎是規劃師無法控制的部分。

我把問題拋給心心，她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很多學生不知道要跟哪個老師，這時，我們有專門的團隊給老師做“背調”，幫助分析學生本科期間各個專業課的老師，為他篩選導師。比如說對方是做橫向研究還是做縱向研究，愿不愿意帶本科生，手下有哪些能給到學生的資源和幫助，研究方向是什么，發過什么樣的論文，有什么樣的科研成果，有沒有國家的項目。我們會把學生上課的 PPT 要過來，查看這個導師的上課內容，并跟學生溝通，了解老師上課的風格。

摸完底的下一步，團隊會教孩子怎樣去跟導師溝通。心心給我舉了個例子。

——這里有導師專門教孩子去向上管理、向上溝通。比如現在期中了，那我們就會跟孩子說，這次下課，你可以帶著你的筆記、你的思考，去找這個老師（當然，學生的所有筆記都會經過我們這邊老師的調整和修改）。

哪一個老師不喜歡這種喜歡思考、勤學好問的學生呢？

——有了進一步聯系之后，我們會時不時地問孩子，現在跟這個老師學習得怎么樣？有沒有什么你聽不懂的地方？或者有沒有哪些板塊你特別感興趣？那這個時候你可以帶著這些問題去問這個專業課老師，然后再進一步，在合適的時間點，你可以跟老師提出來，我能不能去您的課題組打下手？

當然，如何去誠懇地表達自己想進課題組的意愿，如何跟老師溝通，我們都會給學生進行培訓。

我被“背調”和“向上管理”這兩個詞嚇了一跳，職場的邏輯竟毫無違和地進入大學的領域里。作為接受背調的打工人，我很難想象在選擇導師時，給教授們做背調。而“向上管理” 這個讓很多職場新人困惑不解的詞，如今成為了大學生的一項必備技能。

那么，進入課題組之后呢？

——進入課題組之后，他在課題組的情況也會如實向我們反饋。一開始，在課題組，肯定是先做比較基礎的工作，比如整理相關的文獻，我們這邊的老師會在這個過程中帶他閱讀文獻，進行一些學術的思考。

之后我們會幫他選一個自己拿得下來、和導師研究方向相關的選題，讓他帶著這個思考去咨詢導師意見，看看能不能成為他自己的一個研究課題。等于說，學生會變成我們和導師溝通的橋梁。

得到導師的意見之后，我們也會幫學生去梳理，協助學生按照導師的意見去執行。這個過程里他會自己慢慢建立科研意識，導師看到之后一定會著重去培養他。

那，怎么發表論文呢？

——當學生在課題研究上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我們這邊會有專門負責論文輔導的團隊來幫他把控這件事。從前期文獻綜述，到數據整理，再到論文撰寫，投稿后根據期刊編輯部反饋的修改意見，指導他修改論文，最終成功見刊發表。

其實，規劃師所謀劃的這一切，都并不是什么新的游戲規則。

規則沒有變化，但是當不知曉規則的代價變得越來越嚴酷后，學習、掌握和內化規則就這樣成了必修課。

心心 2023 年畢業，四年的大學生活，幾乎全程以網課形式度過。

她學的是漢語言文學，最令她困惑的是，大學學不到東西，上網課更是如此。疫情時期，盡管實習受到限制，她還是努力找到了一些機會。她做過 K12 機構的學管老師，一家小公司的新媒體運營，和一家國企的文案策劃。

2023 屆校招很殘酷，疫情剛剛放開，校招機會很少。憑借著比同齡人多一些的經驗，她拿到了一家企業的 offer，等畢業去了一看，才發現和想象中的天差地別。是個小草臺班子，她果斷換了賽道。

大四時，她曾在學校的就業中心實習，給師弟師妹們傳授經驗。講的是個人層面上能做的努力。簡歷怎么寫？第一頁寫什么？把什么技能證書寫在前面？面試怎么去介紹自己？

后來，她成為了學業生涯規劃師，眼光不再盯著這些邊邊角角，重新做規劃，她的目光放得很遠。

——如何做規劃，要結合當下這個行業的現狀、國家側重的行業、國家政策提出的新的概念，再結合學生學習的專業，從宏觀層面一步一步落實到大學四年，最終落到秋招的時刻。

90 后那種散漫，隨便選課，按興趣胡來的大學生涯，似乎在 00 后身上終結了。

她把 00 后的大學生們比做火車，沿著既定的軌道一直走，走完小學、初中、高中，直到高考結束。這時對面的不再是軌道，而是一大片曠野。

“曠野很好，人人都說人生是曠野，但是問題是，00后的孩子是火車，火車沒有軌道就不會跑。”她自嘲，00后是在不斷報班下成長起來的一代。

在這些 00 后身后，更為焦慮的是他們的父母，他們不再有 90 后父母的相對松弛。心心將這樣的松弛歸于一種對于社會想象的天真——認為“找工作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讀書出來就有工作”。

如今，那種天真已經不復存在，00 后的父母們大部分人還在崗位上，經歷著就業市場的殘酷。輕易接納了“大學也是關鍵”的概念。

她對當下有非常清晰的認知，甚至不再抱有幻想。那個“大學四年無論怎么度過，找工作時有大把大把機會”的年代已經過去了，那種努力和回報呈正相關的趨勢已經逐漸消失，學歷在極速貶值。

心心很堅定地對我說：“我相信但凡大學生真正了解當下就業市場和招聘要求是什么樣的，誰也說不出佛系躺平的話。在這大學四年里，他要明確地知道社會需要什么，我要成為什么。”

就業的目標如此明確，容不下半分偏差，我很好奇，現在年輕人期望的工作是什么樣的？

在學校就業中心實習時，許多學弟學妹們找心心聊天，都會說，不想去一個天天 996 的公司，不想過“有時間賺錢，沒時間花”的生活。很多年輕人找工作，排名第一的，不是穩定性，或薪資，而是工作的舒適度。

他們對這個高速轉動的世界充滿戒備，不想被拋下，更不想被消耗。

不被拋下，是可以向“規劃師”尋求的服務。

不被消耗，是年輕人所做的自我切割。

最后，我打聽了一下價格。一整套服務下來，報價 7-10 萬 。

我和幾位同事分享了這個報價，每個人的第一反應都是“還挺劃算”。

用幾萬塊錢買下一條明確的、安心的、有保障的路，似乎不算貴。

一開始，我帶著一種獵奇和偏見去了解這個行業，想要弄清楚“何以至此”。但當我真正站在當下大學生的鞋子里時，我很清醒地發現，“前置規劃”已經是一條最有把握的道路了。

更美好、更浪漫、更理想化的道路是奢侈的。

對大學生如此，對已經踏入社會的年輕人也是如此。

我想起之前有一位讀者提出的疑問：這樣用一個又一個“正確”的選擇包裹出來的人生，是好的人生嗎？

我不知道。

我只是覺得，除了那張被壓縮成“拿得出手”的簡歷之外，人生還值得其他一些，在記憶里會閃亮的事物。

撰稿：又延

責編：梁珂

晚禱時刻

在奔向終點的路上，

那些沒有朝向目標的付出，

沒有被看到的特質，

也值得被嘉獎。

別太累，

偶爾也可以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