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最差的一屆NBA？

“總決賽的熱度又一次被搶了。”

在總決賽搶七開始前，太陽隊和火箭隊完成了圍繞巨星杜蘭特的交易。超高的討論熱度甚至超過了對于決賽的討論，在籃球論壇虎撲，交易的熱帖下也出現了這樣的感嘆。

之后新的NBA冠軍誕生，也確實沒有引發大規模討論。在2007年搬遷并更名的球隊——雷霆隊的青年軍拿下了屬于俄克拉荷馬的第一座總冠軍獎杯，完成了上一代雷霆巨星杜蘭特、維斯布魯克和哈登都沒有實現的壯舉。可是對于這場青春風暴，市場卻并沒有給予正反饋。

（圖源：NBA官網）

今年的總決賽堪稱近二十年來最星光黯淡的一屆總決賽，對決雙方雷霆隊和步行者隊并不擁有流量明星，也不屬于豪門球隊，無論是本土還是海外，對這屆總決賽都興趣缺缺，比賽過程本身也不斷刷新著尷尬的反向收視率紀錄。

但就在上周，根據多篇報道，湖人隊的大部分股權將被出售給馬克·沃爾特（Mark Walter），交易估值約為100億美元，這一價格刷新了全球職業體育球隊的成交紀錄。

一邊是創紀錄的球隊估值，一邊是無人問津的總決賽，這是NBA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總決賽很精彩，但沒人看

只從比賽的角度來評判，今年的總決賽其實有不少亮點。

NBA總決賽G1尤其精彩萬分，步行者當家球星泰瑞斯-哈利伯頓為球迷奉獻了0.3秒絕殺雷霆的神奇表現。然而，媒體此后報道稱，今年NBA總決賽G1是自上世紀88年以來收視率最低的一場總決賽，不包括2020年和2021年兩場受限制而在園區舉辦的總決賽。

第二場比賽，同樣是自 2007 年以來總決賽第二場比賽的收視率最低的一場。綜合兩場來看，據《體育媒體觀察》報道，步行者隊與雷霆隊的比賽是尼爾森觀眾統計系統時代以來第二次出現第一場和第二場觀眾人數均未突破 900 萬大關的總決賽。

（圖源：微博@隆多的戰術板）

當然，今年的總決賽收視低迷有一定的偶然性，兩支球隊所在地印第安納波利斯和俄克拉荷馬城都屬于有名的小球市，是NBA球隊比賽的七個最小的電視轉播市場中的兩個。

作為對比，2022年總決賽由巨星庫里領銜的勇士對陣傳統豪門凱爾特人，據NBA官方統計，這一年總決賽天王山之戰平均收視人數達到1300萬，峰值突破1500萬，該項數據較前一年太陽vs雄鹿的G5提升足有30％。

北美的體育分析者將超級球隊的消失，以及小球市的難以推銷看作今年NBA收視率下滑的主要原因。NBA工資帽結構的變化使得大市場球隊從小市場挖走超級巨星變得更加困難。2017年，NBA引入了“超級頂薪”條款，以激勵明星球員與選中他們的球隊續約。

從2019年到2024年，NBA連續6個賽季沒有重復冠軍，而今年這一懸念甚至提前在四強階段便結束了，因為四強隊伍雷霆、森林狼、步行者、尼克斯都不是過去六年的總冠軍得主。

（圖源：微博@籃球各種吹）

可是，衛冕乃至三連冠一直以來都是打造豪門球隊和超級巨星的最佳方式，喬丹就是通過兩個三連冠，成為了NBA無可置疑的第一人。而現在的NBA，明顯缺乏一個真正的天皇巨星。

當然，媒介的變化也是NBA收視率下降的原因之一。美國媒體《體育商業日報》統計，2019-2020賽季是NBA電視收視率開始受到沖擊的年份，ESPN和TNT收視率較上一年直接下滑超過20%。

但新平臺又帶來了新的數據，據統計今年NBA總決賽前三場在全球社交媒體平臺上的瀏覽量已超過15億次，創下歷史紀錄，且仍在持續增長中。社交媒體的瀏覽量也為總裁肖華在為今年的總決賽做年度復盤時，找到了一塊遮羞布。

而且從近十年的發展來看，NBA的商業價值仍然在不斷增長。

在2024年NBA與ESPN/ABC、NBC/Peacock以及亞馬遜Prime達成了一項新的媒體版權協議。新合同總金額為760億美元，持續11年。這一合同的價格上一個周期的轉播合同再次飆漲，也證明了渠道端對NBA商業價值的長期看好。

NBA賽事轉播（圖源：微博@NBA）

據福布斯2024年的報道，不斷增長的收入正推動著NBA30支球隊的價值飛速上升，平均估值達到44億美元，比2023年增長了15%。在這一年，福布斯為洛杉磯湖人隊的估值是71億美元，而湖人的真實交易價值，證明了媒體仍然低估了NBA球隊的價值。

但在剛簽完新合同就迎來了一輪收視率慘淡的總決賽，這對NBA并不是一個好消息。

NBA在華一敗涂地

如果說北美的關注度還能找到角度解釋，那NBA在中國快到了一敗涂地的境地。

今年的NBA總決賽相關討論在國內的新媒體平臺幾乎絕跡，比如在虎撲平臺的NBA專區6月19日晚間的24小時榜上，討論前十的帖子只有一條和總決賽相關，其余的討論都是圍繞湖人的出售，傳統強隊的交易，即將到來得的選秀大會，以及關于哈登、詹姆斯等球星的討論。

而在平時的虎撲社區，除非新生代球員打出歷史級別的表現，網友們永遠都在討論詹姆斯、庫里、杜蘭特和哈登等老牌球員。帖子討論詹姆斯自稱goat有多可笑，或者為其進行辯護，其流量都要遠遠高于對于日常比賽的討論。

虎撲社區NBA版（圖源：虎撲）

虎撲的貶值也反映出NBA江河日下的趨勢。6月2日，以NBA發家的虎撲被迅雷5億元人民幣收購，作為對比，以女性用戶為核心的小紅書最新估值是260億美元（截至2025年3月底）。虎撲被賤賣有著諸多復雜的因素，但NBA的關注度下滑，一定是其中重要的因素。

巨星的青黃不接，是NBA在國內頹勢的重要原因。

和北美觀眾不同，國內觀眾并沒有認可NBA新一輪的造星，國內球迷關注的球星和其五年前甚至十年前沒有什么區別。而在姚明易建聯之后，遲遲沒有中國球員在NBA站穩腳跟，也降低了大眾對這一海外賽事的關注興趣。

毒眸曾在庫里2022年奪冠時談到，庫里可能是NBA在中國捧出的最后一位巨星。這幾年的趨勢也驗證了這個判斷，今年NBA的MVP與FMVP亞歷山大在中國球迷群體中風評不佳，被普遍認為是聯盟靠哨子生造出的巨星。

庫里舉起獎杯（圖源：微博@NBA）

更深層次來看，NBA在中國的斷代又和2019年的莫雷事件息息相關。因為該事件央視暫停了持續近三十年的NBA直播，NBA當初進入中國，正是通過央視作為主要的推廣渠道。根據新華社報道，NBA中國在2018年估值為還達到40億美元，但這一事件后，NBA多年的直播和品牌合作都受到了影響。

之后的疫情與媒介變遷改變了國內觀眾的消費習慣，NBA也和觀眾們漸行漸遠。

一個反映這個趨勢的例子是，在最近幾年，乒乓球的飯圈化被屢屢討論，女性觀眾成為了電競的重要參與人群，而作為競技領域的增量觀眾，無論是女性觀眾還是飯圈用戶，都對NBA這個老牌的競技IP缺乏興趣。

冷暖氣候已經改變

一個有趣的視角是，一部分北美評論家認為正在崛起的民粹思潮影響了NBA的收視率，因為NBA往往被認為與進步主義思潮更親近，而遠離特朗普以及其追隨者mega。

雙方的梁子早已結下，在特朗普與希拉里在俄亥俄競選時，詹姆斯曾經作為本州的巨星為希拉里站臺，可是特朗普卻贏得了該州的大選。詹姆斯隨后還號召冠軍球隊不要去白宮和特朗普見面，而特朗普對前者大肆批判，“勒布朗·詹姆斯剛剛接受了電視界最愚蠢的人的采訪——唐·勒蒙。他讓勒布朗看起來還很聰明，這可不容易做到，我喜歡邁克爾（喬丹）！”

特朗普發推批判詹姆斯

特朗普在其任期內沒有接見過任何NBA總冠軍球隊，和熱愛NBA的民主黨總統奧巴馬形成了鮮明對比。在美國國內，作為政治正確的重鎮，NBA顯然與民主黨的政治主張融為一體，但在一個情緒分裂的國度，NBA過度鮮明的傾向未必是個好事。

而在全球范圍內，NBA也受到了氣候變化的影響。

斯特恩于1989年首次到訪央視推銷NBA，這一事件標志著NBA在中國市場的正式開啟，并為NBA在中國的長期發展奠定了基礎。NBA開始進入中國的年份，正是冷戰逐漸走向瓦解的年代，全球化逐漸蓬勃發展，NBA為代表的美國文化也開始在全球占據核心位置。

對上世紀90年代乃至21世紀初期的中國觀眾來看，NBA都不只是簡單的體育賽事，而是混雜著迷人的現代都市氣味的文化產品。彼時的NBA對于海外觀眾有著毋庸置疑的由高打低的文化優勢，觀眾們面對NBA、《老友記》和好萊塢，看到的是心向往之的應許之地。

（圖源：微博@NBA）

而現在，席卷全球的文化產品是短視頻為代表的碎片化信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中國正在參與新一輪娛樂秩序的建構。而在今年，從小紅書對賬到甲亢哥來華，中國觀眾愛看的娛樂故事已經改變，在這個過程中，NBA在中國的位置正變得越來越尷尬。

但兩國之間仍然需要文化橋梁，作為old school的西海岸說唱，NBA也有機會在新時代譜出一些有新意的樂章。蕭華曾在去年提到，聯盟會在某個時間點把NBA比賽帶回中國。也是在去年，再次有中國球員在NBA正賽中國獲得了上場機會，雖然關注度并不高。

中國球員楊瀚森（圖源：微博@NBA）

就在幾天后開始的選秀大會上，中國球員楊瀚森有望在將近十年后，成為又一位被NBA選中的球員。NBA需要一把中國市場的新鑰匙，而熱愛籃球的觀眾也在期待這個尋找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