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不了口，但你得唱——致高考作文命題的“集句派”祖師爺們

我始終相信，文字是用來思考的，不是用來做拼圖游戲的。

但高考作文題告訴我們：你不思考不要緊，你得感動。你不感動不要緊，你得拼貼出感動。

今年全國卷作文題，三句“名言”拼成了一段大型情緒PUA現場：

• “他想給孩子們唱上一段，可是心里直翻騰，開不了口。”

• “假如我是一只鳥，我也應該用嘶啞的喉嚨歌唱。”

• “我要以無血的手和你們一擁抱，因為一個民族已經起來。”

從“開不了口”到“嘶啞的喉嚨”再到“血和民族”，你以為這是哪部愛國教育大片的片尾字幕？不，這是2025年的高考作文題。

學生要在這三句話里選一個角度，寫一篇感人至深、正能量滿滿的文章——還要“不套作、不抄襲、不跑題”，關鍵是不能寫實，得“寫得像上了央視新聞聯播”。

這讓我想起古代科舉考場的“集句神題”們。比如這些：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晉侯飲趙盾酒。” ——《大學》講修身齊家，《左傳》講喝酒刺殺。你說主旨？當然是“做人要明德，不然你喝酒會被刺”。

再比如：

“《中庸》曰：君子中立而不倚；《周易》曰：亢龍有悔。” ——你看，“做人要居中，不然會變龍然后悔”。

還有：

“論語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禮記曰：男有分，女有歸。” ——這題干脆從倫理到婚配，合成一句“別人不想嫁你你別硬追”。

如果說古代集句是“燒腦拼圖”，那今天的高考作文集句，就是“拼情緒濃度”。

你得哭得剛剛好，唱得剛剛好，歌唱得不太清楚但深情款款，最好再引用個魯迅的“沉默的大多數”，來證明你理解了“開不了口”的分量。然后，再拎出一點“青年使命”，讓閱卷老師眼眶微濕——這分數，不高都難。

但問題是，這種作文，不是寫給“自己”的，而是寫給“他們想象的你”。

你不能像張愛玲那樣說“我是一條小巷里的貓，命中注定的旁觀者”；
你也不能像木心那樣說“文學的最高境界是反感動”；
你只能說：“雖然我不知道要唱什么，但我會努力嘶啞。”

這不是寫作，這是舞臺表演。

而高考作文題則是拿著剪刀的編導，把三段臺詞按自己的劇情拼好，讓你在八百字里“完成一次官方感動”。

我們也可以想象一下，明年的高考題或許是這樣：

“昔孟母，擇鄰處；鄭人有買履之惑；中國航天，再立新功。” ——“從擇鄰到買鞋，再到上天，說說你的人生三段論”。

或者：

“《禮記》曰：食不語，寢不言；海明威說：世界讓位于有力量的人；現代科幻說：蟲洞也是出路。” ——“談談如何在沉默中爆發，再爆發中上天”。

你看，這題是不是也挺感人？那我們干脆來一套全新題庫，叫做《新時代集句科舉大全》，每年高考從中抽簽，拼出最會哭、最會寫、最不會反問的作文題。

我不反對引用經典，更不反對表達情緒。
但我反對的是，把碎片的情緒強行拼成唯一的正解，把復雜的現實壓進統一的語調。

真正的寫作，是表達自己；而不是在命題者搭好的情緒舞臺上，照本宣科地流淚。

“開不了口”，不是因為我們懶得說，而是因為我們不想再被代表。

而那個“嘶啞的喉嚨”，說不定只是被壓著唱了太久。

如果你覺得可以用來做推文，我可以繼續補寫一個“高考語文命題小史”作為后續部分，調性依舊冷幽默+諷刺+例子密集。你看需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