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堯明 | 只此青綠：當代青年為何觀之亢奮？

作者 陳堯明

今年5月4日，我和蓓紅一起在蘇州灣大劇院觀看了由中國東方演藝集團演出的舞蹈詩劇《只此青綠》。此劇由周莉亞、韓真兩位著名的國家一級女性編導為總編導，從《千里江山圖》中汲取靈感，以舞蹈詩劇的形式呈現，通過“展卷、問答、唱絲、尋石、習筆、淬墨、入畫”七個篇章，講述了故宮青年研究員“穿越”回北宋，見證十八歲的天才少年畫家王希孟創作巨幅長卷《千里江山圖》的故事。在“五四”青年節，觀看歷史上一個天才少年 英杰的故事，是一件十分契合而有意義的事。

此劇2021年8月首演于北京國家大劇院，2022年在春晚亮相，產生了火爆效應，至今已在全國各地演出超過600余場。蘇州灣大劇院自2021.10.1 - 3的演出后，幾乎每年都安排演出，場面響應十分熱烈。這次演出結束，鼓掌聲不息，歡呼聲不斷，觀眾久久不肯離去，演員集體謝幕進行了三次。此情此景，令我十分感慨，聯想多多。

一是當代青年人的價值觀發生了變化。觀眾以青少年為主體，觀看時專心致志，十分投入。劇場里沒有一點雜音，文明程度甚高。《千里江山圖》“無名無款，只此一卷；青綠千載，山河無垠”，王希孟這個北宋時期十八歲的曠世奇才，所展示的巨幅江南風光，使人心靈為之震撼。青少年觀眾為同樣青春年華的神來之筆傾倒，為中國傳統文化中有如此絢麗的瑰寶而自豪，為能如此美輪美奐的藝術演繹而亢奮。

從青年王希孟的身上，觀眾看到了對專注、堅持、精益求精等品質的崇尚和追求。反映出在快節奏的現代社會中，他們對這種精神境界的向往和敬意——五一長假期間，許多城市青年人排隊參觀博物館，也反映了一代青年的精神追求。

二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強則國強”。昔日梁啟超在《少年中國說》中寫道：“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于歐洲，則國勝于歐洲，少年雄于地球，則國雄于地球。”

梁啟超是個思想家，也是個大文豪，他對青少年的比喻也十分到位：“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瀉汪洋。潛龍騰淵，鱗爪飛揚。乳虎嘯谷，百獸震惶。鷹隼試翼，風塵翕張。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將發硎，有作其芒。”

青少年是國之棟梁，國家的未來和希望。他們是時代長卷中最靈動的筆觸，似清晨穿過薄霧的第一縷陽光，清新而明亮；又像初春破冰而出的溪流，奔騰而激昂。在歲月的長河里，他們以蓬勃的生命力，書寫著屬于自己的絢爛篇章。

十八歲的少年畫家王希孟創作《千里江山圖》，佐證了他的學習力、觀察力、創造力十分驚人，是中國青少年能引以為豪的人生楷模，尊重、引導、關注青少年一代的健康成長，是關乎到我們國運的一件大事。

三是王希孟的成長也離不開傳幫帶。天妒英才，王希孟生如夏花之燦爛，有限的生命在20多歲就畫上了句號，但他的藝術爆發力、創造力影響甚遠。他的成功，除了他的勤奮和天賦之外，與當時北宋崇尚藝術創作的氛圍，尤其是當朝皇帝宋徽宗是分不開的。在《只此青綠》舞蹈詩劇中，在舞臺上只顯示了一下宋徽宗的瘦金體，對與王希孟的關系演繹還不夠充分。

宋徽宗是個對藝術偏愛的皇帝，他的瘦金體、花鳥圖尤其是《瑞鶴圖》，是中國畫壇的經典之作。他創辦了相當于皇家美術學院的宣和畫院，親自擔任院長。王希孟十幾歲時參加宮廷畫院選拔，不幸落選。但宋徽宗慧眼識珠，覺得他極具天賦，于是“破格”將其招致麾下，親自傳授繪畫技藝，這為后來王希孟創作《千里江山圖》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在宋徽宗的指導下，王希孟經過不到半年的努力，便完成了這幅巨作。

據史料記載，王希孟完成巨幅長卷后，自我感覺十分滿意，便獻呈宋徽宗。打開畫卷，宋徽宗看到畫中峰巒起伏，江河浩渺，山村野市，漁舟唱晚，一筆一畫，均無敗筆，樹葉有明暗深淺，長橋河水有起伏波瀾，人物穿插活躍于畫間，或休閑娛樂、或躬耕勞作，頓時龍顏大悅，被這幅畫深深折服，認為此畫氣勢連貫，綿延不絕，實乃中國青綠山水畫的巔峰之作，契合了他理想中的錦繡河山。

皇帝在畫作面前驚嘆：“朕十八歲時，斷然畫不出如此青翠河山，此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也！”

四是術有專攻，藝術院長治國難。宋徽宗雖然在文化藝術上有所成就，在國家治理上有所建樹，但總體上是個不稱職的皇帝。

他首先用人嚴重失職，重用了蔡京、高俅等一批奸臣，這些人把持朝政、排斥異己、結黨營私、欺壓百姓，導致政治風氣日益敗壞。他們甚至不惜捏造罪名，導致許多忠良之士被貶被殺，如將司馬光、蘇東坡等共計309人定為“奸臣”，殺的殺，關的關，流放的流放，決不重用，嚴重破壞了當時北宋的政治生態。

宋徽宗對蔡京寵愛有加，還把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送給了他。蔡京在該圖卷未還寫了跋文：“政和三年閏四月八日賜。希孟年十八歲，昔在畫學為生徒，召入禁中文書庫，數以畫獻，未甚工。上知其可教，遂誨諭之，親授其法，不逾半歲，乃以此圖進。上嘉之，因以賜臣京，謂天下士在作之而已。”

其次在戰略上認敵為友。在宋徽宗統治時期，軍事戰斗力薄弱，國防力量空虛，采取“聯金抗遼”的戰略，北宋朝廷還每年向金國繳納一定數量的歲幣，作為對金國的酬償。把遼國打敗后，使金國一家獨大，成為北宋新的威脅。滅遼后不久，金國便發動了對北宋的戰爭，導致了北宋的滅亡，史稱“靖康之變”。宋徽宗被金國俘虜后不過五年就死在拘獄之中。

第三是生活奢靡，財政惡化。宋徽宗個人生活奢靡，喜好收集珍奇異寶，花費大量財力修建豪華宮殿園林，如艮岳等，還在江南采辦“花石綱”（在《水滸傳》中也有記載，太湖石因其獨特的“瘦、皺、漏、透、清、頑、丑、拙”特點，深受宋徽宗的喜愛），花石綱的征調，導致江南地區百姓民不聊生，社會矛盾激化，多地農民起義不斷，如宋江起義、方臘起義、嚴重動搖了北宋的統治根基。

歷史是一面鏡子，舞劇用藝術反映歷史。看一場《只此青綠》，為青春所感染，回顧歷史，我們受益良多。

作者簡介

陳堯明，文化學者，無錫市江南文化研究會會長，《江南文化》雜志常務副主編，原無錫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市社科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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