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貨幣體系（二）：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建立與消亡

（學之智經濟原創）

布雷頓森林體系（Bretton Woods System）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后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貨幣體系。該體系建立于1944年，通過布雷頓森林會議的一系列協議和安排，確立了國際貨幣合作的框架和規則。

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建立歷程

自1930年代大蕭條期間金本位制度崩潰，到布雷頓森林體系建立之前，這近20年中，國際貨幣體系分裂成幾個相互競爭的貨幣集團。為了增強出口競爭力，各國貨幣競相貶值，國際金融市場動蕩不安。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世界經濟遭受重創，各國急需恢復戰后世界經濟秩序，促進國際貿易和經濟復蘇。早在1943年，美國總統羅斯福就開始醞釀戰后國際經濟合作，并邀請聯合國家代表赴美討論相關問題。

為穩定各國貨幣幣值并促進國際貿易，美國、英國各自提出了懷特方案和凱恩斯方案，為戰后貨幣體系的建立奠定了基礎。懷特方案主張建立國際穩定基金和世界銀行，由各會員國用黃金、本國貨幣和政府債券繳納認購份額，并根據各國繳納的份額決定各國在基金組織中的投票權。凱恩斯方案主張建立一個世界性中央銀行，或稱為國際清算聯盟，各國在國際清算聯盟中所承擔的份額以進出口貿易規模計算，會員國不需要繳納黃金或外匯，而只是在聯盟中開設往來賬戶，通過存款賬戶的轉賬來清算各國官方的債權和債務。

1944年4月，美國正式發布各國專家會同草擬的建立國際貨幣基金方案。同年6月，美國財政部邀請各國代表在大西洋城召開預備會議，討論并整理基金和銀行草案。1944年7月1日至22日，布雷頓森林會議在美國新罕布什爾州的布雷頓森林鎮華盛頓山酒店召開。來自包括美、蘇、中、法、英等44個國家的730名代表參加了會議，討論了戰后國際貨幣體系的重建問題，并就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國際復興開發銀行（世界銀行前身）的成立達成了一致意見。會議通過了《聯合國貨幣金融會議的最后決議書》、《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協定》和《國際復興開發銀行協定》等文件，總稱為《布雷頓森林協定》。

1945年《布雷頓森林協定》正式生效，建立了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貨幣體系。布雷頓森林體系為當時結束混亂的國際金融秩序、推動國際貿易和世界經濟增長創造了有利條件。

布雷頓森林體系的核心內容

運作機制：實行貨幣雙掛鉤制度。布雷頓森林體系確立了美元與黃金掛鉤、其他國家貨幣與美元掛鉤的“雙掛鉤”制度。規定每盎司黃金等于35美元，保持美元與黃金穩定的對價關系，使得黃金成為美元的價值支撐。其他國家的貨幣與美元保持一定的對價關系，并且可以隨時用美元向美國兌換黃金。這種安排使得各國貨幣在國際交易中具有了相對穩定的價值基礎，同時也確立了美元的國際儲備貨幣地位。

匯率機制：實行可調整的固定匯率制度。各國貨幣與美元的匯率被設定在一個固定的水平，并且允許在一定范圍內（通常是±1%）波動。這種固定匯率制度為國際貿易和資本流動提供了一個穩定的環境，使得交易雙方能夠更準確地預測貨幣價值，從而降低了匯率風險。當匯率波動超出規定范圍時，各國政府有義務進行干預，以維持匯率的穩定。這些措施包括調整國內貨幣政策、實施外匯管制、進行市場干預等。當有國家出現經濟困難，難以維持匯率穩定的時候，IMF通過提供貸款和監督匯率政策等方式，幫助成員國維護國際收支平衡和匯率穩定。

重要機構：IMF和World Bank。根據布雷頓森林會議簽署的協定，1945年相繼成立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國際復興開發銀行（后更名為世界銀行）。IMF的宗旨在于促進國際貨幣合作，確保國際貨幣體系的穩健運行，提供國際信貸以支持成員國應對國際收支挑戰，并致力于促進國際收支的平衡。IMF的主要職能包括為成員國提供短期貸款、開展監督與指導、提供技術援助與培訓。世界銀行的宗旨在于支持經濟建設工作，特別是為欠發達國家的經濟發展提供長期貸款和技術援助，以促進其經濟增長和減少貧困。世界銀行的主要職能包括為成員國提供長期貸款、開展經濟研究和政策分析、提供決策支持與項目合作。

實際上，在成立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同時，原本還計劃成立國際貿易組織，以形成一個涵蓋貨幣、金融和貿易的全方位國際經濟合作體系，實現“貨幣-金融-貿易”三位一體，以更加全面和協調的方式推動全球經濟合作與發展。然而，這一構想并未實現，計劃中的國際貿易組織未能如期成立，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國際經濟合作體系的整體性和協調性。盡管如此，IMF和世界銀行在推動國際經濟合作、維護世界經濟秩序方面仍然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后來，隨著世界貿易組織（WTO）的成立，全球貿易體系得到了進一步的完善和發展。

布雷頓森林體系的積極作用與致命缺陷

布雷頓森林體系建立了穩定的國際貨幣體系，為戰后全球經濟發展提供了相對穩定的貨幣基礎，這有效降低了匯率波動風險，促進國際貿易和投資的發展。在黃金生產日益滯后于世界經濟發展的情況下，布雷頓森林體系通過建立以美元為中心的國際儲備體系，解決了國際儲備供應不足的問題。美元作為國際儲備貨幣，為各國提供了必要的國際清償手段，促進了世界經濟增長。各國在統一的國際貨幣體系下開展經濟交往，加強了相互之間的經濟聯系和依賴。在此基礎上，經濟全球化發展步伐加快，創造了人類歷史上經濟增長最快時期之一。

布雷頓森林體系的致命缺陷

雖然布雷頓森林體系在戰后國際經濟秩序的恢復和發展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但存在內在的矛盾和缺陷，導致了體系最終崩潰。總結起來，主要突出表現為三方面致命缺陷。

一是特里芬難題。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美元承擔了兩個相互矛盾的責任。一方面，由于美元與黃金掛鉤，而其他國家的貨幣與美元掛鉤，各國為了發展國際貿易，必須用美元作為結算與儲備貨幣，這樣就會導致流出美國的貨幣在海外不斷沉淀，對美國國際收支來說就會發生長期逆差。另一方面，美元作為國際貨幣核心的前提是必須保持美元幣值穩定，這又要求美國必須是一個國際貿易收支長期順差國。這兩個要求互相矛盾，是美國難以有效應對的美元陷阱。

二是黃金儲備不足。黃金供應量無法滿足經濟增長需求，這是金本位制的核心問題，布雷頓森林體系并未解決這個核心缺陷。由于美元與黃金掛鉤，規定每盎司黃金等于35美元，相當于美元成為了虛擬黃金，美元的發行量受限于美國的黃金儲備量。隨著戰后全球經濟快速發展，對貨幣的需求不斷增加，需要美國發行越來越多的美元。而黃金的供應量卻相對有限，即便全球所有開采的黃金都運往美國，也難以支撐全球經濟發展對美元的需求。其結果就是美元不得不與黃金脫鉤，布雷頓森林體系只能崩潰。

三是匯率機制僵化。布雷頓森林體系確立了以美元為中心的固定匯率制度，能夠減少匯率波動對國際貿易和投資的影響，但匯率波動僵化存在致命缺陷。隨著各國經濟的增長和發展，經濟實力和地位會發生變化，這要求匯率能夠靈活調整以反映這些變化。然而，布雷頓森林體系下的固定匯率制度限制了匯率的靈活性，使得匯率無法及時、準確地反映各國經濟基本面的變化，進而加劇國際收支失衡。此外，由于匯率波動范圍有限，當市場預期匯率將發生變化時，很容易引發大規模的投機活動。

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崩潰歷程

隨著各國經濟的增長和發展，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局限性日益嚴重。特別是20世紀60年代后期，隨著日本和歐洲經濟崛起，美國經濟實力相對下降，再加上越南戰爭的爆發，美國國際收支狀況惡化，美元信用受到挑戰。最終，在多次美元危機后，布雷頓森林體系于1971年崩潰。

其中，最為著名的是1960年的第一次美元危機，這拉開了布雷頓森林體系崩潰的序幕。由于美國的黃金儲備不足以滿足國際市場對美元兌換黃金的需求，1960年10月爆發第一次美元危機，市場上對美元的信心開始動搖。投資者紛紛拋售美元，搶購黃金和其他貨幣，導致美元信用顯著受損。隨后，盡管美國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來穩定美元匯率，但美元危機的陰影始終揮之不去，到70年代初已連續多次發生美元危機。

1971年8月15日，美國總統尼克松宣布關閉黃金兌換窗口，停止美元與黃金的直接兌換。這一決定標志著布雷頓森林體系的一個主要支柱——美元與黃金掛鉤的制度被瓦解，意味著布雷頓森林體系技術性解體。1971年12月，十國集團在華盛頓達成了《史密森協定》，決定對美元進行貶值，并擴大各國貨幣對美元的匯率波動幅度。美元對黃金貶值7.89%，每盎司黃金的官價由35美元提高到38美元；美元平均貶值10%，其他歐美主要貨幣升值；非儲備貨幣對美元的波動允許幅度由正負1%調整為正負2.25%。然而，這些措施并未能從根本上解決布雷頓森林體系的內在矛盾。1973年第八次美元危機爆發后，各國先后放棄史密森協定，采用浮動匯率制，這標志著布雷頓森林體系正式崩潰。

今天，盡管布雷頓森林體系早已不復存在，但它對國際貨幣體系的影響仍然深遠。它確立了國際貨幣合作的基本原則和框架，為后來的國際貨幣體系改革和發展奠定了基礎。IMF和世界銀行等國際金融機構仍然在國際貨幣合作中發揮著重要作用，共同推動全球經濟的穩定和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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