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把話說清楚,誰也別想走!”
小舅雙手撐在堂屋門框上,直接把門堵得嚴嚴實實,而他的這一聲吼,嚇得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母親放下手中的香燭,轉過身冷冷地看著他:“你干嘛?咱老媽剛走,大家都想風風光光送她最后一程的,不是來吵架的!”
“吵架?哼!”小舅冷笑著說:“我倒想問問,你們幾個辦這么大的喪禮,是給誰看呢?我丑話說在前啊!這錢我一分錢都不會出!”
聞言,親戚們竊竊私語,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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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老媽辦喪禮是大家的事,費用我們可以一起分攤。”母親深吸了一口氣,強壓著怒氣說。
“分攤?!”小舅的聲音猛地提高:“憑什么要我出錢?你們故意把喪禮辦得這么風光,不就是為了你們自己的面子嗎?老媽這輩子最疼的人是我!她要是還活著,肯定舍不得我花一分錢!”
大姨連忙走上前,拉著小舅的胳膊說:“小弟,有話好好說,老媽養育我們兄妹幾個不容易,喪禮辦得好點,是兒女的心意。那喪禮的這點錢大家分擔一下,也是應該的。”
“應該的?!”小舅瞪著大姨,眼睛里面好像都能噴出火來:“你們站著說話不腰疼!我這
日子本來就不好過,現在還讓我掏錢?”
他指著母親和大姨,咄咄逼人地大吼:“你們平時對老媽上心,我不否認,但這遺產你們是不是也早就背著我分好了?既然你們拿了東西,這些喪葬費就應該你們全出!”
母親的嘴唇微微顫抖,眼里泛著淚光,她壓低了聲音跟小舅說:“今天我們先把喪禮辦好,遺產的事情以后解決。”
“以后?”小舅冷哼一聲:“今天不說清楚,就別怪我不給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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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屁股坐在門口,隨手打碎了一只空酒瓶。親戚們面面相覷,有人想上前勸幾句,但都被他瞪了回去。
酒瓶的碎裂聲,徹底激怒了母親,她憤怒地沖小舅喊:“今天老媽喪禮,你不給我們面子也要給老媽個面子吧!摔摔打打的像什么樣子!”
小舅“唰”地一下站了起來,手里還握著那半個酒瓶,惡狠狠地瞪著我的母親。
沒想到,母親卻絲毫不懼,繼續喊道:“老媽喪禮的錢,你愛出不出,沒你那三瓜兩棗,我們也能辦!但你今天要是把老媽的喪禮搞砸了,丟了我們家的臉面,那遺產的事情就沒得談!”
小舅盯著母親看了幾秒,像是突然泄了氣一樣,甩下一句“隨你們便”,轉身走出靈堂,到待客棚子里一角坐下,開始喝起了悶酒。
那一晚,靈堂里的香火依然明亮,但空氣中卻多了一份沉重的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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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喪禮的第三天,外婆入土為安,親戚們陸續回了家,留下母親和大姨收拾外婆的老房子,小心翼翼地將那些充滿回憶的舊物收好。
“媽,你昨晚怎么沒睡?”我小聲問母親。
“太多事掛心,睡不著。”她低聲說,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我正想勸她,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走出去一看,是小舅,他帶著兩個村里的朋友站在院子里,滿臉怒氣。
“大姐二姐,我今天來,就是要把賬算明白!”小舅大步走進來,指著母親和大姨說:
“喪禮的錢你們說了,不用我分攤,那我就不說了。那老媽留下的存折呢?房子呢?你們是不是早就分好了?”
“存折和房子還在,我們都沒動過。”大姨一邊擦著手,一邊抬起頭對小舅說:“就等喪禮結束后再一起商量。”
“商量?”小舅“哼”了一聲,說:“我看你們就是想獨吞吧!”
他的兩個朋友在旁邊點頭附和:“是啊,親姐弟還玩這一套,傳出去多難聽。”
母親站了起來,語氣里帶著一絲疲憊:“小弟,我們不可能不留你的份。你也要相信我們,會公平處理。”
小舅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聲嚷嚷:“老媽最疼的人是我!她的東西就該歸我,你們說什么都沒用!”
屋里一時間鴉雀無聲,只能聽見小舅粗重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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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從抽屜里拿出外婆的存折和房產證,遞到小舅面前說:
“小弟,這些東西你全部拿去,喪禮的錢也不用你出一分,但你給我記住,老媽在世時最希望的是一家人和和氣氣!”
大姨剛想開口阻止,母親卻輕輕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小舅拿起東西,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母親會如此干脆。他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大姨,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句話,最終甩下一句:“這還差不多”,轉身走出了屋子。
屋里再次恢復了安靜,只有母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媽,你干嘛要讓步?”我忍不住問。
“有些東西比錢重要。”母親看著外婆的遺像,輕聲說,“我不想讓她走得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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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小舅拿走外婆存折和房產證的消息,很快在村里傳開了。幾天后,村里的幾位長輩登門找母親和大姨。
“你們也太慣著他了!你們老媽生前,他對老媽怎么樣,你們姐倆是怎么伺候老媽,我們都看在眼里,這些東西他憑什么全拿走?”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皺著眉頭說道。
“是啊,這事要傳出去,村里人還以為你們怕他呢。”另一個長輩嘆了口氣。
母親苦笑了一下:“我們也是不想鬧大,讓老媽丟了好名聲。”
長輩們相互看了一眼,低聲商量了幾句,然后說:“這樣吧,我們替你們去說說,讓他把東西拿回來跟你們平分。”
母親連忙擺手:“他脾氣倔,別讓你們也難做了。”
“話不能這么說,不管怎么樣,也得有個公平!”長輩們語氣堅定。
幾天后,小舅被幾位長輩叫到了村里的祠堂。
長輩們從兩個姐姐早早輟學打工供他讀書,到他找工作、娶媳婦都是靠著兩個姐姐,再到他不管不顧生病的外婆,全靠兩個姐姐照顧直到離世。
這些板上釘釘的事實,讓小舅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再也反駁不出一句話。
最終,小舅同意將外婆存款還回來,跟母親和大姨平分,而房產證絕不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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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幾個月后,我陪母親一起去給外婆的墳上添土。母親一邊修整著墳頭的雜草,一邊輕聲念叨著外婆生前的點點滴滴。
“你外婆最喜歡這片山坡,她說站在這就能看著莊稼,莊稼長得好,心里就踏實……”母親的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有些哽咽。
我默默地伸出手,將母親擁在懷里,忽然覺得這個瘦小的女人,背負了太多的擔子。
回家的路上,母親忽然開口:“其實這些事情過去就好了。小舅畢竟是咱們的親人,再多的爭執也不能改變這一點。”
“可他真的太過分了!”我忍不住說道,“外婆對他那么好,他卻……”
母親打斷了我的話,輕輕搖頭:“他是我最小的弟弟,也是外婆心里最疼的孩子。你還年輕,不明白,有時候家人之間的牽掛,比‘公平’重要。”
她的話讓我一時間無言以對。
雖然外婆的離世,讓這個家庭的裂縫顯露無遺,但也許所謂家人,就是即便在爭執和矛盾中,依然愿意為彼此留下一扇門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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