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倫理：為愛癡狂

打開門看到兒媳張琳抱著孩子站在客廳，陳紅臉上的笑容不動聲色地褪去，面容牽強，問，“你怎么來了？”

“媽，你去哪里了？”兒子黃坤從衛生間走出來，見母親兩手空空，問，“不是去買菜嘛？”

“你們是怎么進來的？”陳紅往臥室走，反問，“剛到嗎？”

黃坤看了看臉色僵硬的張琳，說：“媽，你說什么呢，這是我們家，我們當然是拿鑰匙開門進來的，”

“那行，你們坐會兒，我回屋換身衣服，”

嘭的一聲，門被關上，他們聽著反鎖的聲音，對視后，張琳小聲的說：“你有沒有覺得媽怪怪，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嗎？她怎么還化妝了，”

黃坤想了想，說：“可能是參加廣場舞大賽呢，之前聽她提過幾次。”

臥室里空無一人，陳紅小心地尋找，輕聲喊，“老于，你在哪里？”

于大民聽到陳紅的聲音，從衣柜里鉆出去，起身的時候撞到柜門，發出沉悶的聲響。

兩人做賊心虛，同時捂著嘴巴，警惕地望向門外，屏氣凝神好一會兒才敢呼吸。

“沒事，”于大民說：“他們沒看見我，”

“不好意思，讓你這么狼狽，”陳紅又羞又愧，看到鋪在床上的玫瑰花瓣，頭壓得更低了，“我也沒想到他們會來。”

“沒關系，”于大民轉身從衣柜里拿出禮物，“阿紅，生日快樂，今天是你生日，要開開心心的，別想那些，他們一會兒肯定要回去，我在屋里躲會兒，他們走我就走。”

陳紅滿心歡喜拆開禮物，里面是她之前看中但沒舍得買的裙子。

“大民，這條裙子很貴的，”她深情地注視于大民，禮物雖然喜歡，但昂貴的價格讓她一陣心疼，“太讓你破費了，”

“一把年紀了，難得有自己喜歡的東西，”于大民情不自禁握住陳紅的手，憐愛的說：“你前半生活得太苦，后半生我帶著你享福，”

“謝謝，”陳紅靠近于大民懷里，喜極而泣，“有你真好。”

咚咚咚！咚咚咚！

連續的敲門聲奪命似的，兩人嚇得跳開。

張琳在外面喊，“媽，你還沒換好衣服嗎？”

“好了，”陳紅按了按于大民的手，“我先出去，你等我回來。”

“嗯，去吧。”

張琳抱著孩子站在茶幾前搖來搖去，黃坤敞開腿躺在沙發，兩人見陳紅出來，對了一下眼神。

黃坤問，“媽，一會兒吃什么啊？”

言下之意是讓陳紅做飯，換作之前，她二話不說進廚房了，但現在她不想，他們原本打算去餐館慶祝生日，為此她特意去化了妝。

他們突然的到來打亂了他們的計劃，陳紅有點氣，隨口說：“我中午吃太多，沒胃口，你們想吃什么隨便弄，”

黃坤頭一次在母親這里吃癟，坐起來，神情詫異，“媽，你不吃也得給我們做點，張琳要帶孩子，我不會做飯，”

“你不會做飯？”陳紅一聽，過往的屈辱壓倒她的理智，惱羞成怒，“之前小琳不是讓你學嗎？你不會做飯，這幾年，你們喝西北風過來的？”

黃坤和張琳剛結婚的時候，陳紅念著兩人上班辛苦，想搬過去和他們一起住，幫他們收拾房間，做飯洗碗，他們卻說打擾了他們二人世界，兩人無理挑剔將她趕回了老房子。

她一顆真摯的心被碾碎成泥。

“媽，你怎么能這樣說呢，”黃坤被母親氣勢洶洶的樣子嚇住，求助似地看向張琳。

張琳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笑著說：“媽，不用麻煩，好久沒見了，孩子想奶奶，我們特意來看你的，”

大人的事與孩子無關，提起孩子，陳紅心軟了，說：“你們別兩頭跑，孩子小，容易著涼。”

黃坤抓住機會趕緊接話，說：“對啊，我也是這樣想的，一會兒，我們回去的時候就不帶孩子了，把孩子放在你這里，”

“放在我這里？”張琳熄下的火苗再次燃燒，他們之前對她的嫌棄歷歷在目，嘲諷的問道，“放在我這里干什么？難不成孩子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還在吃奶的年齡，你們就要拋開，于心何忍？！”

黃坤滿不在乎的說：“吃奶粉，小孩能懂什么，一天三頓喂飽就行，”

“對啊，媽，你之前不是說想孩子嘛，”張琳在一旁煽風點火，以為三言兩語就能將陳紅說服，“我們上班忙，實在沒工夫照顧，你太閑，容易出毛病的。”

陳紅斜視張琳，尖嘴猴腮，在她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當初的委婉大方，她也不再藏著掖著，說：“我沒時間，忙著呢，”

黃坤譏笑一聲，說：“忙什么，一天三頓，做飯能耽誤多少功夫？”

“大民，”陳紅背著門喊，“出來吧！別躲了！”

于大民從房間里出來，黃坤和張琳目瞪口呆。

“媽，他是誰？”黃坤問，“怎么從你房間出來？”

陳紅毫不避諱地挽著于大民的手，“這是我男朋友，我們就要結婚了，”

張琳輕笑一聲，說：“媽，你快六十的人了，”

“當初不是你勸我去尋找自我嗎？”陳紅蠻橫打斷張琳的譏諷，“說不應該把時間都浪費在你們身上，現在我找到了，”

“媽，你別胡鬧，”黃坤為此蒙羞，上前拽開他們，“一把年紀了，讓人笑話，”

于大民將陳紅護在身后，說：“我對你媽一心一意，真心天地可鑒，她一個人把你撫養長大，供你讀書結婚，你們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嫌棄她。美人遲暮才覓得良緣共渡，誰也沒有資格笑她！”

黃坤被這番話堵住了嘴巴，張琳站出來，說：“將來是我們給她養老，怎么做是我們說了算，你不就是貪圖她的錢嘛，裝什么正人君子！”

“你還敢說錢的事情？”于大民瞬間怒了，質問，“當初你們說拿錢支持你們，讓她和你們一起住，你把她趕出來，卻一直霸占銀行卡，里面的錢都被你們花光了！她還有什么錢？是她沒錢了才把她趕出來，現在是不是又要壓榨她這個人？”

于大民一言擊中，兩人啞口無言，張琳不死心，問陳紅，“媽，你自己說，你要這個男人還是要我們？”

黃坤心一橫，咬牙切齒說：“媽，你想清楚，如果你要這個男人，以后我們不會再來！你和他自生自滅！”

“我大半輩子都是為你而活，”陳紅蒼老的眼睛里浮出淚水，眼淚滑落后，目光越發堅定，“剩下的小半輩子，我想隨心所欲，你們走吧。”

“好！好！”黃坤瞬間淪為被拋棄的人，惱怒相加，他拎起桌上的嬰兒用品，大喝一聲，“張琳！我們走！”

砰的一聲，門被猛地砸上。

陳紅靠在于大民肩頭，細聲哭起來。

于大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沒事，我會好好照顧你。”

消息隨風飄，那晚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陳紅為愛瘋狂的事情，有人夸她勇敢，有人罵她不正經。

面對指指點點，陳紅和于大民坦然接受，兩人恩愛如初戀，久而久之，人們又開始羨慕，人生得一真愛死而無憾。

黃坤回去后，反復思量，內心的愧疚如平靜的海忽然起浪將他淹沒。

十歲那年，酗酒的父親酒駕將車開進河里，第二天被發現時已經沒氣了，自那以后，母親將她拉扯長大，她一個人很辛苦卻從來不虧待他，別人有的，他都有。

剛結婚的時候，他還是像之前那樣想著母親，可張琳說他沒主見，是個媽寶男，幾次三番和他鬧。

張琳父母雙全，他以為她比他正常，就這樣他逐漸失去自我，不知對錯。

那晚回來后，黃坤一晚沒睡，反復想起很多事情，想起來那天是母親的生日，想起他曾經說的要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被親人拋棄的滋味，痛徹心扉。

從那以后，黃坤偶爾會偷摸回去看看，提防于大民欺負母親，看到他們其樂融融，他才滿意地往回走。

張琳察覺到黃坤不對勁，說：“你別告訴我，你想養兩個老人，斷絕關系就是斷絕關系，你別上干著去，”

黃坤悶頭不說話，張琳的告誡，聽了又像是沒聽，還是時不時回去看看。

于大民看了看樓下，黃坤正離開，說：“兒子又來看你了，改天叫他們到家里吃飯吧，”

陳紅剝橘子皮，想了想，說：“嗯，找個機會，把他們聚在一起，等春天以后吧，這天還很冷，”

“好，聽你安排。”

春天來了，他們的幸福就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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