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陽小哥-20℃送外賣月入4000 不敢生孩子：生下來也是個打工人

　　編者按：

　　外賣騎手，困在卡點里。

　　超時一秒，配送費扣掉一半。超時率超過3%，騎手面臨淘汰。

　　超速、闖紅燈、逆行，成了他們的生存法則，也讓送外賣成為名副其實的高危職業。

　　但他們拼盡全力得到的，是沒有社保，沒有五險一金，每天工作12小時大部分人卻只有月薪幾千。

　　總有人說，“大不了就去送外賣”，把外賣員當作人生的退路。事實上，送外賣真的能為人生兜底嗎？

　　接下來，我們將每天帶來一個案例，帶您走進外賣員的真實世界。

　　12月26日，零下20℃的沈陽寒風凜冽。但對于這座位于東北的城市而言，這個氣溫已經是再平常不過了。只是對于那些在室外工作的人來說，他們將面臨煉獄般的困難。晚上9點，小孫結束了一天的送外賣工作。作為一名美團眾包騎手，這一天他完成了30單，收入243.4元。而在這243.4元收入的背后，是你難以想象的艱辛。

　　28歲的小孫很顯老成，平時愛自稱“老孫”。他出生在遼寧省鐵嶺市一戶普通農村家，初中畢業后，15歲的他便開始闖蕩社會了。在從事外賣工作之前，他從事3年手機行業，做收售二手機和維修，但生意不好就放棄了。后來又在電商打包廠干了1年，因為廠領導規矩太多，他又不服管又辭職了。今年10月22日，小孫決定開始跑外賣。當時他下了很大決心，畢竟10月底的沈陽已經很冷了，而這里的寒冬要格外漫長。

　　小孫跑外賣的時間基本固定。早上9點多到下午2點之前，下午4點到9點之前，基本上每天工作9-10小時。他向我們展示了工資單，其中11月收入4042元，12月（前25天）收入4951元。如此算下來，月工資平均4000多塊。當被問到11月為何賺得少？小孫表示：“跑眾包相對自由，我11月休息了6天，自然賺得少，到了12月基本上沒怎么休息。”

　　
小孫11月和12月工資單

　　11月，小孫共跑了612單；而截止到12月25日，他12月份的單量已經超過11月份30單了。在沈陽，他們這些眾包騎手安單算錢，單價多少要具體看距離遠近，大概3公里，每單5塊左右，6-7公里，能到8-9塊。

　　
訂單統計

　　地處東北，沈陽的冬天寒風凜冽。在過去的十天中，這里平均氣溫達到了-20℃，其中最冷的一天達到了-27℃，而當天的最高氣溫也只有-16℃。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送外賣有多難？小孫笑著說：“這剛哪到哪啊，現在剛剛進九，等到進入到三九后，沈陽會更冷的。”

　　
沈陽過去10天的氣溫

　　為了在如此寒冷的天氣下，每日堅持10小時送外賣。小孫買了很多保暖裝備：頭盔、帶墨鏡的揭面盔、抓絨套頭脖套、電熱手把套、擋風把套、充電寶、防凍數據線、加絨手套、無線充電線圈、防風皮衣皮褲、高幫的棉靴、一次性加熱鞋墊等等。可即便有了這些裝備，依舊難抵嚴寒。

　　
全副武裝的小孫

　　“外面真的冷啊！沈陽的風像小刀子似的，手伸出去1分鐘就凍僵了。我的手把套漏風，手指頭都凍麻了！最冷那兩天晚上6-7點左右飯口時間，零下20度，手機離開充電寶不到5分鐘就關機了，搶單時候手得伸出來滑動手機，滑著滑著手指就凍得沒知覺了，就得伸進懷里緩一緩再繼續，或者換另一只手。最冷那幾天，我被凍得總想尿尿。頭盔戴上能不凍耳朵和腦袋，臉還是凍，因為面罩不能完全放下，全放下面罩就結冰了，都不是霧氣，是結冰。騎車時臉都凍麻了”小孫無奈地表示。

　　而除去低溫，路面滑也是小孫要面對的大難題。

　　“從今年沈陽第一場雪開始，到現在，最高氣溫都在-5℃以下，有幾天最高氣溫更是在-10℃以下。第一天下雪的時候路不太滑，能湊合跑，就是跑的慢點，單少點。但第二天還下雪，前一天地上的雪沒化被車壓實，跟冰一樣滑，再蓋一層雪更滑。等到第三天下陣雪了，我想跑但是車轱轆老打滑我就不敢上路，沒辦法，我去車行換個雪地胎。”

　　路太滑不安全，很多騎手選擇把兩腿放下。萬一車打滑，腿撐著點，不至于摔。很管用，但這樣騎車很累。

　　而對于如此嚴寒下的工作，小孫很淡然：“沈陽其實還好點，我老家那邊冬天基本都是-20℃以下，從小就這環境都習慣了”

　　冬天路滑，交通事故也多了起來。小孫在12月初，被車撞了。他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撞車那天是晚上的飯口時間，大概6點多。當時我闖了紅燈，也不是著急送餐，就是生氣，沒控制好情緒。我前面的車右轉，我在后面等著，綠燈剩10秒，汽車磨磨唧唧就不走，剩1秒的時候，車終于轉過去了，變黃燈了，我騎車過去，我剛起步沒走幾米，紅燈了，有一個直行的車沒剎住車，撞了我 。當時我直接起飛了，被撞出3米，直接躺在地上，手機也甩出去了，餐箱也摔壞了。”

　　后來，車主下車，也沒讓小孫賠錢，小孫也沒說啥。車主將他扶起來，兩人就很默契的走了。小孫的兩條腿，遭受不同程度的摔傷，當時還腫了個大包。可即便看起來很嚴重，小孫也沒舍得花錢去醫院。“當時只是回家冰敷了一下，已經好很多了，感覺沒啥事”小孫回憶著。可如今，他的左腿還有淤青。

　　即便是受傷，小孫一天都沒休息。睡了一宿覺，第二天，他一瘸一拐的繼續工作。用小孫自己的話來說，是利益的驅使下，他還是出去跑單了。

　　對于這次被撞的經歷，小孫一直有反思：“還是自己太心急了，心急就容易腦子亂，發懵，出事的概率就高， 節約時間還得從熟悉路線商家和自己的走路速度上找，從路上跟騎車搶時間太危險。從那以后我基本上都等紅綠燈，寧可繞路也不闖紅燈了。”

　　而除去這次最嚴重的車禍，小孫還遇到好多次驚魂時刻！還有一次差點被車撞，還是SUV的大車。“當時情況是這樣的，綠燈，我直行，車左轉，而且我在人行道上騎車過去的，誰也沒讓誰，最后他剎車了，離我不到半米，真刺激。另外有一次晚上送餐的時候，太專注看路面了，沒注意旁邊，被一個在路邊買小吃的女孩突然轉身嚇一跳，我怕撞到她，車把輕輕一轉，就摔了。”

　　還有一次，他追尾了一輛車，但車主匆匆離開。“那天最后一單的時候追了個尾，撞一個小轎車后保險杠上了，神奇的是車主也沒下車，綠燈亮了直接走了，都沒看我一眼。我嚴重懷疑司機喝酒了，不然還能為啥不管不問。”

　　
各種搶道的剮蹭和追尾

　　小孫2017年在沈陽市沈北新區貸款買了房，如今每月房貸1804元。今年年初小孫結婚了，愛人在萬達廣場里的游樂園工作，每月工資2800元。而在疫情期間，他曾躺平了一段時間，在家歇了大半年，門都不出，吃飯基本靠點外賣。這段特殊經歷，讓他負債8萬多。如今欠的錢分期付款，每個月要還2200，房貸1804元，這是固定開銷。再加上兩人日常開銷，基本上是月光。

　　而當被問到要孩子的打算時，他明確表示，丁克！“我媳婦身體不好，干不了太累的工作。有血液病，需要長期服藥那種。并且我也覺得教育不好孩子，也沒能力給他好的物質基礎啥的，生出來也就是個打工人，可能比我強點，覺得對不起孩子”

　　“其實感覺有些迷茫，不知道將來要做什么，因為不可能一直送外賣。我打算最多干到明年冬天前就辭職，畢竟送外賣不是長久之計”小孫表示。

　　對于初中學歷的小孫來說，在就業方面選擇并不多，且壓力很大。根據《2020年廣東省人力資源市場工資價位及行業人工成本信息》顯示，碩士的平均值是21204元/月；本科的平均值是11652元/月；專科的平均值是9372元/月；初高中及以下的平均值是3867元/月。初高中學歷，想找個月薪5000以上的工作，很難。

　　
小孫正在送外賣中

　　在東北送外賣，除了寒冷。還是一些暖心時刻的，讓老孫印象深刻的一次，“一個顧客正常點的外賣，我給送，到了之后打電話一直打不通，樓號還寫的挺清楚，大概十幾層樓吧，電梯需要刷卡，我爬樓梯上去的，到門口敲門那個人出來接餐的時候問，你咋上來的我說爬樓梯，看得出來他當時挺震驚，給我道了謝我就走了，回去路上收到顧客打賞10塊錢，配送費也才5塊左右，還特意給我發了短信，十分感謝。”

　　聊到最后，小孫又說起了他的原生家庭，“父親在我13歲就去世了，幾年后母親改嫁，帶著我一起。我初中畢業就一直上班了。去年我媽還被電信詐騙給騙了十多萬，現在沒有任何能力給我經濟支持了，我只能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