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沙奇人——華山寶(華生寶)

華山寶(也有人叫華生寶)

作者：曾廣宜

自古至今，文人大都愛寫家鄉的能人壯士，特別是喜歡將在外做出貢獻的家鄉名人歌頌一番。這里，我想寫一個高沙的小人物，曾經生活在高沙柳山里、在洞口縣及鄰縣都以傻出名的小人物——華山寶。

華山寶是人們給他取的綽號。

小時候，六七十年代，那時我家在柳山里蓼水河畔前排屋十組住。華山寶住在我家后面，一座地主修建的四合院里。他在院里獨占靠槽山進門的左邊，一間十來平方的雜屋。雜屋很破舊，地面只有少數的樓板。這是政府負責提供五保戶的住房。

華生寶身體有殘疾，也有弱智。那時的人，看到華山寶就像躲瘟神一樣，遠遠地用手捂住鼻子，就怕嗅到他身上散發出的臭氣味。華山寶的眼珠子白多黑少，翻著白眼口里不停地往外流口水，背有點駝，穿著一件臟兮兮的衣衫，褲子用根草繩子或隨便什么帶子綁著，要脫不脫的樣子，夏天拖著一雙破涼鞋，冬天穿一件破棉襖，棉襖已四處開花，本來上面照顧五保戶發時是好的，被他一穿就變成這樣子，冬天有時只穿半截鞋。

我們住房后面是一家織染廠，早中晚要放漂洗染布的堿水出來，專修一條小溪溝，那堿水是熱的。華山寶一般就在傍晚時，趁這些熱堿水象征性把腳洗一下，天一黑就上床睡覺。

有時，別人幫他燒火煮飯，那時燒柴火的多。有時干脆不煮飯，華山寶拿個破爛臟碗到十組前排十多戶人家來要飯菜。今天這家給些，明天那家給些。華山寶半輩子都是這樣過的。

我娘看他可憐，有時剛煮熟飯菜，自己還沒吃飯，就給他端去一些飯菜。華山寶雖然傻，但他記得我娘給他飯菜吃的次數多。娘時常對我說：“華山寶可憐，給他一些飯菜行行好。”

那年代，因醫療條件有限，民間經常因出痘子病、油麻病、生瘡病而夭折的小孩很多，也有夏天在河里洗澡淹死的小孩，就需要請人將尸體抬到亂葬崗用鋤頭挖個坑埋了。另外，有的人家死了大人，也需要請人給死者洗澡，穿上壽衣。每每這時，人們就想到了華山寶。

于是，就經常有人到柳山里來叫華山寶。華生寶的要價不高，只要一點小錢，而且任務完成得也好。賺到錢后，華山寶就用來買煙抽。那時只有山羊牌或火炬牌香煙，七分錢一包。華山寶有時也買烤煙，自己卷煙吸。

高沙還有個叫進禮胯胯的人，也是有殘疾和弱智的，兩人也會因為掙著去埋死人，或因錢分的不勻，兩個人還打起架來了。

沒錢的時候，華山寶有時也到賣肉的屠桌上撿點小雜肉、去市場撿些青菜回來。

聽洞口縣城的人講：有次，華山寶在高沙農村醫院（現高沙鎮醫院）門口，看見一對夫妻抱著一個四歲左右的小孩從醫院出來，可能是要轉院，但華山寶上前去問他們說：“你們這小孩還有氣嗎？死了么？是不是要我拿去埋了。”這對夫妻聽了就把華山寶臭罵一頓，罵華山寶傻得比豬還傻。

如果誰家有人生病，華山寶就天天去打聽，看死了沒有，這在高沙叫理路子。有時就搞得人家生煩。

修回瀾橋時，就把老祖師橋拆了。

這些修橋的石匠就住在十組四合院的樓上。夏天，大家手拿蒲扇來回搖著吹風打蚊子。在外面歇息，有時華山寶沒煙抽了，就向石匠討煙抽。那時七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初，都喊口號，石匠們要華山寶敬個禮并喊口號。沒事人們把華山寶當開心寶逗。華生寶絲毫不在乎。

華山寶在過年前后一月內穿的干凈，這是因為華山寶有個妹妹在離高沙不遠的農村住。過年前，他的妹郎要過來將他換洗干凈，剃個頭，再接華山寶去家里過年。等過完年后出了正月十五才把華山寶送回來。

十組的婦女們看到華山寶的妹郎把他送來了，三個四個湊熱鬧到華山寶屋里去看他。小時候，我也跟著她們去湊熱鬧。華山寶的妹郎招呼這些婦女到屋里坐，婦女們問一些有關華山寶在他家過年事之類的話。這時，華山寶就大方地拿出打回的臘菜、血粑、豬耳朵、臘腸子、臘豬肝、米花等。這些婦女們你拿一塊她拿一塊地吃起來，還有我娘也在內。隔壁鄰居們就好像親如一家。只有我，怕華山寶的東西流著鼻涕口水臟，娘拿來給我吃我不要。她們都說：“華山寶的妹妹煮好切成塊的，用報紙包好的，他妹郎拿來的不會被華山寶弄臟的。”

反正只要每年過年，這情景就會再現，華山寶也會過一個月神仙的日子。

華山寶傻，但在周圍從來不干偷雞摸狗之事。不僅如此，華山寶有時把政府發下來給他過冬的新棉衣褲，送給更窮的人穿，他自己穿舊的。人們就夸他學雷鋒，他不知道學雷鋒是什么意思，只是沖著人傻笑。

說到學雷鋒，華山寶還救過一個小孩。有次他在河邊坐著玩，一小孩玩水不慎掉水里，華山寶連忙大喊救命。十組的人都走到河邊，有會水的就跳進河里將小孩救了出來。人們紛紛夸華山寶并不傻，還挺機靈呢。小孩的父母請華山寶吃飯，還獎勵他兩包煙。

還有一次，華山寶半夜起來解手，發現隔壁一戶人家里跑出一個小偷背著一個包，他趕緊大呼小叫，嚇得小偷丟下手中的包就跑了。失竊的鄰居連連稱贊他，說華山寶一點也不傻，會維護隔壁鄰居的利益。

在八一年左右的一個初夏，十組前排屋住的人感覺有好幾天不見華山寶了。有的婦女對華山寶有點同情可憐性，特意去看個究竟。她們不怕華山寶屋里臭贓氣味，推開華山寶的門，走到華山寶床前，原來是華山寶病倒了。他在臟臭的床上，床上鋪一些草一床爛床單，一床臟兮兮的破被子。華山寶見來了人，就喊“哎呦”，婦女們幫他端來一碗熱茶喝了。

婦女們見狀立即告訴組長，組長迅速上報管理區（社區）主任，叫來赤腳醫生給華山寶看病。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不見好轉，不久華山寶就去世了。

管理區請人用木板訂個盒子當棺材把華山寶埋了。華山寶享年五十多歲。華山寶死后，十組的鄰居說起華山寶，還記起他的好，有的婦女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到了七月半，有的婦女還會到河邊幫他燒紙錢。

華山寶人已死了，但華山寶傻的出名的名聲，至今還在高沙，洞口縣及邵陽地區流傳。人們開口罵人或小孩的口頭禪——“你這個華山寶”。

文章來源 ▏高沙古鎮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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