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自媒體三網紅：徐之明、黃日涵、盧克文，國際問題分析哪家強

盧克文、黃日涵、徐之明（京城老徐）這三位主，年齡上算是老、中兩代人了吧，也都是自媒體上的弄潮兒，立場光譜實際也差不多，都屬于“正能量派”。不曉得為什么有那么多群眾，非得把他們列成兩隊，搞對立化。

盧克文、黃日涵，是當今正能量圈最炙手可熱的明星級，粉絲上百萬如日中天。而他們的老師級老徐同志，顯然落寞太多。不僅粉絲不如人，還整天被罵“公知”，甚至被定性為那啥，飛來橫罵可憐兮兮。但那些熱血沸騰的正能量群眾，似乎都忘記最關鍵的一個事實面：老徐是學術界最紅最專的人大國關學院的教授，教了幾十年的思政課，如今隔三差五還被請去黨校講課，按照咱們國情那是久經考驗的“老戰士”。你罵他崇洋媚外，罵他老右，老徐自己只怕也得愕然。大方向上，老徐與盧克文、黃日涵都沒區別。

老徐與盧克文、黃日涵們的區別，主要還是“動機”的區別：老徐是功成名就的老教授，30多年前就是嶄露頭角的國際關系專家，出過《南斯拉夫的政治改革》等等專著，更是國內考研政治輔導的NO.1級大佬，20年前出去講一節課都是多少萬計酬。既是上了年紀的人，又不缺名少利，在很多問題上就會持重的多、講理性的多、寬容的多，這在過去叫“老成謀國”?？扇缃裆鐣榫w一日千里般高漲，如此一來就不可逆地，他顯得“落后”甚至“反動”。30年前的“先進”，30年后被罵“頑固”，只嘆世事無常。

老徐他這種環境、身份、履歷、年齡出來的人，這輩子看得多、感受也深、體悟也痛，你要讓他面目猙獰張牙舞爪，那是不可能的。在崇尚溫文爾雅的知識分子圈，那叫“失去體面”，很敗壞聲譽。說起來，頂級名校名文科教授，和他差不多在同一身份位階的，至今其實也就出了一個復旦教授沈逸先生，干冒眾怒無所顧忌。而沈教授年紀還輕，顯然需要點“彎道超車”。

最關鍵處，還在于老徐同志不需要這些動作博出位。近60歲的人了，馬上退休回家含飴弄孫的年紀了，這輩子也有了、錢也飽了，何欲何求呢，群情激昂中說幾句老成話、實在話、心里話、應激話乃至忤逆話，大概就是他作為一個知識分子的自期。老派知識分子嘛，總要有一定的“擔當”，或者說“使命感”的，對抗而非迎合是他們的一種生理本能。

名

而盧克文、黃日涵兩位，一個要靠自媒體謀生，另一位要靠自媒體博取進階，是必然要迎合群眾的，話自然要說得更生猛、更勁爆、才有喝彩聲，才有流量進項。如果有一天，他們也溫溫吞吞平和中正了，那只能說明后浪拍前浪，他們也邊緣化了，被取代了。就如劉、甘兩門，現在也是溫良恭儉讓，可誰還記得他們大名呢？

“國際問題分析”這個行當，坦率說向來“形象”就不太好。很多文科專業，都給人一種混日子都行的感覺（當年楊小凱就說，任何一門文科他只需三五個月，就能達到“專家”水準），國際關系尤其如此。歷來被笑話最多的“專家”，搞國際問題的教授們，往往首當其沖。

圖\“頭條系”網紅大咖

這種觀感特別直接，最著名最直接的例子，就是你到北京去，你會發現出租車司機大叔侃起這方面來，真的是頭頭是道也面面俱到，比起電視上各路衣冠楚楚的專家們，似乎都靠譜多了，也動聽多了。普通群眾都能聚談這個，還能談得娓娓動聽有理有據，而群眾們最喜歡聽這些，這就是““國際問題分析”的處境。這個現象，其實也有著源遠流長的傳統，千年前的大宋開封，書場上的說書人也熱衷講“國際關系”，而且主題必然是華夏永遠厲害生猛、異族永遠抱頭鼠竄，這個群眾心理模式至今不變。

所以，搞“國際問題分析”，大體上可以分成兩派：一種主要存活于學術圈，主要用途是解決個人職稱及給政府提供參謀，主要方式是寫論文或宣講于學術會議，主要特征是講理性、講學理、講譜系，旁征博引脈絡有自。因為預設讀者是同行，必然高深、枯燥且專業，曲高和寡是其必然命運，知網能被下載個上百次都算“爆款”；

圖：學術圈“國際分析專家”，在大眾中影響甚微

還有一種，就是民間性質的，主要存在網絡、論壇乃至微信群聊，是草根講草根看，通俗易懂有趣活潑，實質上是“北京出租車司機”縱論天下的文字版，只不過若是求點擊率，更需要文字技巧、內容設計而已。這種“國際問題分析”類型，核心要求就是得簡單粗暴又爽快，讓群眾有一種幾十萬人同時在打怪升級的痛快淋漓感，升起某種集體認同意識。比如盧克文，據說從其公號文章留言記錄看，他的讀者都是坐在馬桶上讀完的，根治積年便秘頑疾都比開藥見效，坊間俗稱“馬桶讀物”，奧秘就藏著這里。

所以，從內容含量上看，老徐更專業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不管“專業”是否早成了貶義詞，在蘇東歐研究領域比不得金雁、黃立茀諸位，也至少有一席之地。他1985年就進了人大攻讀蘇東歐研究，且畢業后順利留校，相關專著都出了一二十部了，論文發的都是行業最高等級期刊，國際分析上是老資格、是資深人士。后來講《大國興亡》系列視頻講座更是風靡一時，一些群眾動輒嘲笑他“空有學歷、沒著作、沒文章”，顯然是有點“閉眼看世界”式的自取其辱。這些人的思維慣性，就是“凡是我不知道的都不存在”，鍵盤在手嘴一橫，敢笑黃巢不丈夫。

圖：俆之明在講課

更何況，老徐專業領域之外，在考研政治領域，那也是數一數二的頂級名師。我不知道如今如何了，至少彼時親身經歷如此：當年，不才參加考研，老徐每次“駕臨”武漢，偌大的禮堂都是人山人海，“小班課”一人得交好幾千；編的書銷量比不上肖秀榮任汝芬，可也是在前幾位。在自媒體興起前20年，他都是掙了大錢的，也是“古早網紅”一枚。我見證過他口舌如簧的好口才，也最喜歡他編的教材，明晰實用少走彎路。他給我留下的印象很好。按舊時中國人觀念，我其實算他一個不成器的“私淑學生”，所以言語不恭處徐老師您罵一兩聲就好了。

老徐真正的“要害”，其實是“不務正業”一二十年，學術荒疏得差不多了，可堪傳世的正經著作那也是一本都沒，是“名人”但非“名學者”。在人大，那個時殷弘等人出沒的地盤，他算普通教師，盡管比起黃日涵，倚老賣老的資格綽綽有余。在黃日涵面前，他是成名前輩，黃的老師指不定就是徐的學生，老徐叫“黃教授”是禮節，小黃見面則必須的畢恭畢敬稱一聲“徐老師”，再別扭不能蠻不講理自退為野人。

圖：考研政治現場

學術圈至今還是尊重資格與輩分的。二人履歷擺在那，誰也避不了，兩人偶爾演演“雙簧戲”，也能莫逆于心得心應手。

說到“有學歷、沒著作、沒文章”，其實真正對標的是黃日涵，甚至若不嫌刻薄埋汰，還得加一個“沒水平”。

不說比老徐了，他比儲殷都差得太遠，比飛岸老師還不如——起碼人家飛老師一路名校，還是圈內大佬看重的學生，還有本博士專著墊底，水準擱置不提了，當人大副教授履歷上是沒話說的。黃老師呢，論學歷只能客氣地說“諱莫如深”，所在大學是個普通二本，專著則暫付闕如——出了一本考試輔導書沒啥好顯擺的，論文知網瞧瞧無非是一些通訊性質，自媒體上發的東西都是些嘩眾取寵的復制粘貼，何嘗有過一點“教授”的樣子？

正因為如此，上次美國大選結局他猜對了，都能得意洋洋炫耀個把月，大概是可四處張揚的“國際問題分析”成績，就剩這一點了。這種都要拿來顯擺、天天刻刻“打臉”人的事，儲殷不會搞、張飛岸不會搞、老徐不會搞，盧克文也不會搞，連我這種下三濫都不屑搞。二選一的作業題，不是A就是B，小學生級別剪刀石頭布，你我就算蒙對了，又有啥可使勁自夸的？

黃老師這種，嘴欠的大概得說是“學術油子”，好聽點就是高校里的“活動家”，就是學術搞不好轉攻人事，這種人察言觀色聰明絕頂，最擅長的專長就是會來事。他也的確成功了。我其實很看好他的，社會中最容易飛黃騰達的，往往都是他這類人。我斗膽說這些，希望黃老師少和我這等盲流介意，我其實挺怕您的。我罵儲殷毫無懼色，得罪您卻心里沒底。我比頭條任何群體，都最早祝福你前程似錦，看在這個份上您也得消氣不是？

總之，黃日涵的學識，他的“國際問題分析”能力，實在沒啥好講的。您跟他談學術，還不如跟他討論小菜牙和飛岸老師哪位更漂亮更合適，取“存而不論，論而不議，議而不辯”態度吧。不過，我雖然說得很刻薄，但也有深切理解的一面，那就是黃老師的“處境”問題：他的學歷不出眾，呆的又是福建地方上名不見經傳的小學校，專心搞學術又似乎缺乏過硬本事，要想“突圍”不僅比老徐艱巨個十倍百倍，甚至是沒啥希望的。

而且，倘若真的循規蹈矩從青椒做起，日子是真的會很苦，一月六七千的薪資那是實情，在泉州也就吃幾條石斑魚、一兩只錦繡龍蝦而已，那么聰明的人如何可以坐以待斃？從這個層面講，不管他“國際問題分析”水準如何，我都不會真去嘲笑他。老徐當年，處貧困之日，還不是靠考研輔導這外快翻了身，從而無需看人臉色，承受學術機制的壓迫而忍氣吞聲？區別在于老徐早年很用功，40歲過后才“放飛自我”的。再如儲殷、張飛岸們，顯然還希望在學術上發力，不甘就這么嘴皮子一輩子，也更在乎學術共同體的評價，言談就顧慮得多。

總之，真正好的時代，應該樂見有才華之人，借助多元途徑，可以脫穎而出。唯一的問題，就是“花無百日好，人無老網紅”，學術圈人靠“網紅”持久不了，還是得有一二部過得去的著作說話吧！

至于盧克文，我向來認為是周小平的升級版——文章路數是一致的，但水準要高出10倍不止?？傮w觀感，我很佩服他——去年在某群里也領略過他的率性豪爽與敢作敢當。但對他所寫的那些東西，則只有6個字奉送：“不感冒、不相信”。

前些日子，網上都拿盧克文學歷說事，甚至肆意攻擊，包括老徐這老同志也是頻頻置喙，是不得體不靠譜的——盡管盧克文本人深諳炒作之道，琵琶遮面欲拒還迎，粉絲再漲幾十萬不亦樂乎。但事情還是得辨明白的：中專學歷怎么了？中專學歷就不能深入研究知識、文化與國際分析了嗎？

很多意見，顯然是混賬話。沈從文、錢穆、劉半農、梁漱溟、巴金、華羅庚、啟功、金克木、齊白石都是低學歷，比中專都還低，妨礙他們研究高深道理了嗎？更何況，如今信息流通如此便捷，一臺電腦一個WiFi就能讀遍天下書。和黃日涵、俆之明比起來，盧克文只能說是草根出身。學歷低不能成為質疑他水準的理由。盧克文還是出了幾本書的，妥妥“高級知識分子”一員。

圖：“小學畢業生”們

很清楚的是，盧克文的問題，不在學歷、不在水準，甚至不在抄襲洗澡的指控。他的“國際問題分析”，從傳播學角度看，極具專業水準，從內容到取材到剪輯，比老徐、小黃都好太多，甚至比之老胡都過之而無不及，錐處囊中一馬當先合情合理。同時，我們也不能拿“學術”標準衡量他，盧克文的“國際問題分析”，其本質就是老百姓的街談巷議，是京城出租車司機侃大山的精華濃縮，你追究他講的“對不對”那就是在偏離方向。 “國際問題分析”這東西，只要你不做預言，只要你不去造謠，本身就沒有答案可言。

圖：“文科生太多導致中等收入陷阱”？

盧克文們的問題，其實是自媒體從業者的通病，即在于徹底的“流量主義”導向，和灰飛煙滅的某蒙根子上異曲同工。因為一切都為流量，為了篇篇10萬+帶來的豐厚收獲，急功近利、文過飾非、粗糙趕制、一意迎合，乃至不講事實、蔑視邏輯、無視人文，都是必然結果。廣大群眾喜歡什么，他就制作什么?！拔也恢里L是在哪一個方向吹，但我知道群眾愛看什么”，這就是“盧克文”。盧克文是所有草根自媒體的符號寫照。老徐堂堂人大教授，退休金都好幾萬，平臺一注冊就是金V，當然可以端著，也無妨自說自話，但盧克文們得單打獨斗，得拼力廝殺，才能搶到一點殘羹冷炙，還得拿著去養家糊口，一日不寫一日不得食，天地任我行能行嗎？

圖：當代“國際問題分析三大佬”：如何看待他們，成為某種立場的表達

從這一點看，老徐也好，黃日涵、盧克文也罷，是非對錯全不由他人，衡量性質的那桿秤都藏在各自心中。作為群眾，我們不能要求這些知識分子作道德表率，更不能反對人家去賺錢，只能期待這些網紅多少能認知到一點底線：過分逢迎，與完全掉進錢眼里，都是不道德的。所謂文明世界，其實就是不要什么都赤裸裸的。

流量不是原罪，網紅也不是。這里面，歸根到底還是“尊嚴”二字——這第一條就是“少糊弄人”。不管身為“網紅”，還是作為“自媒體人”，甚或是生而為“人”，我們都得盡量活得有尊嚴一些，自尊自愛一些。

圖|回到原點：何謂“知識分子”？

為了生存，我的尊嚴感早已蕩然無存，但我期待處境日漸優渥的你們，還可以有。陌生人，我也為你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