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沈婉兒根本沒聽他叫囂。
她盯著匕首柄部那個幾乎微不可察的、用特殊手法刻出來的“龍”字。
那是大秦皇室的最高圖騰,也是趙璟親自設計的標記。
“你說……這是你家的傳家寶?”
李震剛還沒喘勻氣,就聽見自家寶貝兒子大喊:
“沒錯!這就是我爹傳給我的神兵利器!沈婉兒,你不過是個副統領的女兒,敢攔我?”
他大步上前,護在李景恒身前,對著沈婉兒冷哼一聲:
“沈小姐,小兒頑劣,回頭我自會去圣上面前請罪。至于這把匕首,確實是老夫府上的東西,就不勞你費心了。”
沈婉兒像是聽到了什么荒唐至極的笑話。
她往后退了三步,猛地看向站在人群最后方、一臉淡然的我。
我迎著她的目光,微微勾了勾嘴角。
“大將軍,你可知持有此刀意味著什么?”
她猛地跪倒在地,對著御駕的方向重重磕頭,聲音凄厲:
“金吾衛沈婉兒報!有人持有御賜‘斬龍’匕首,意圖弒君謀反,其罪當誅九族!”
李震剛的笑容僵在臉上。
李景恒手里的匕首,“啪嗒”一聲掉在了草地上。
我站在陰影里,看著這群人亂成一團。
好戲,才剛開場。
李景恒是被禁衛軍像拖死狗一樣扔進將軍府大門的。
崔茹華尖叫一聲沖上去,心疼的把李景恒摟在懷里。
“我的兒啊,這是造了什么孽!”
她一邊哭,一邊猛地轉過頭,那雙涂滿寇丹的手指向了站在院子陰影里的我。
“是你!肯定是你這個喪門星!”她歇斯底里地吼道,
“自從你進了這個家,就沒一件好事!那把破匕首是你帶回來的,那是邪物,是你成心要害死景恒,是不是?”
我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手里把玩著一根隨手撿來的枯枝,沒接話。
李震剛黑著臉坐在正廳高位,手里的茶杯重重砸在桌上,瓷片碎了一地。
“那匕首,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景恒這時候倒反應快了,他連滾帶爬地跪到李震剛腳下,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爹!那不是我的錯!是李青云,是他故意把那把刀放在顯眼的地方引誘我!”
“他說那是他在市井殺豬時撿到的廢鐵,我看他可憐想幫他處理掉,誰知道……誰知道那東西是御賜的!”
這謊撒得極爛,但在場的人,除了我,都想讓這謊話變成真的。
崔茹華立刻接話:
“沒錯!大將軍,這鄉巴佬在外面混了二十年,誰知道他手腳干不干凈?”
“定是他從哪兒偷來的贓物,想借我們景恒的手洗白。咱們將軍府忠心耿耿,不能被一個屠夫給毀了名聲啊!”
李震剛摸著胡須,目光閃爍。
他是個聰明人,但他更是一個護短且自私的人。
李景恒是他從小培養出來的接班人,雖然這接班人是個草包,但也是將軍府的臉面。
而我,不過是一個帶著一身肉腥味、剛找回來的意外。
“青云,景恒要去金吾衛,前途不可限量。”
“你不一樣,你本就是個殺豬的,就算進了天牢,皇上念在你尋親不易,或許還能留你一命。”
我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
“所以,您的意思是,讓我替他把這謀反弒君的罪名頂了?”
“就因為我只是個殺豬匠?”
“什么叫頂罪?”崔茹華尖酸地叫道,
“那東西本來就是你的!是你偷了宮里的寶物,又陷害兄長,你這種爛泥里出來的東西,能為將軍府舍命,那是你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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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震剛走到我面前,帶著壓迫感命令道:
“只要你認下這事,我會打點好一切。就算你死在牢里,我也保證你名義上會進李家的祖墳,受后世供奉。”
我抬頭看著這位中威震邊疆的大將軍。
他根本不在乎這把匕首到底代表著什么,
他只覺得這是個麻煩,而我是最適合處理這個麻煩的墊子。
“好。”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既然你們都這么說了,那我認。”
李景恒如蒙大赦,癱在地上長舒了一口氣。
崔茹華則露出了勝利者的蔑視,仿佛看一個隨時可以丟棄的抹布。
當晚,我被關進了將軍府最偏僻的柴房,外面鎖了三層鏈子。
月黑風高。
柴房的木板門發出細微的牙酸聲。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滑了進來,動作利落,帶進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沈婉兒。
她單膝跪在雜草堆前,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壓不住的急促:
“首領,您在玩什么?那是‘斬龍’!普天之下,除了圣上,只有您能拿那把刀。您現在居然要替那個草包背黑鍋?”
“背黑鍋多沒意思。”我頭也沒抬,
“我是想看看,當這鍋重到能把整個將軍府壓碎的時候,他們還會不會這么急著往我身上扣。”
“圣上已經知道‘斬龍’現世的消息了。”沈婉兒語氣凝重,
“他龍顏大怒,明天就要親臨將軍府,查辦‘偷竊御賜之物’的重罪。”
我停下動作,用指尖試了試刀鋒。
夠快,能輕而易舉地切開最硬的骨頭。
“明天?”我勾了勾嘴角,
“那正好。李景恒不是想在圣駕前露臉嗎?李震剛不是想保住將軍府的榮華富貴嗎?那我就送他們一程。”
沈婉兒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敬畏。
她知道我認真了。
“首領,需要我做什么?”
“去告訴趙璟,”我站起身,目光穿過破爛的窗戶看向將軍府主屋的方向,
“別那么早亮身份。戲要唱全,觀眾還沒到齊,這人頭的響聲就不夠脆。”
沈婉兒點頭,正準備離去,突然又停下了腳步。
“還有事?”
她猶豫了一下,低聲說:
“其實……我更喜歡看你殺豬的樣子,那時候你眼里沒這么重的殺氣。”
我沒說話。
殺豬和殺人,其實沒多大區別。
第二天一早,將軍府張燈結彩。
李震剛正領著全家老小在門口跪迎。
而李景恒腰間竟然還不要命地掛著那把“斬龍”。
我被鐵鏈鎖著,像條狗一樣被家丁押在后面。
趙璟下了馬車。
他的目光在大門處掃視了一圈,最后死死定格在李景恒腰間那抹黑色的寒芒上。
那一瞬間,我清楚地看到,趙璟的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變得慘白。
“李震剛,”趙璟的聲音低得讓人心慌,
“這把刀,是你家傳的?”
李震剛還沒說話,李景恒就搶著喊道:
“圣上明鑒!這刀是家中這個殺豬的逆子偷來的!微臣已經將其拿獲,正準備獻給圣上!”
趙璟氣極反笑,他慢慢走向李景恒,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李家的命門上。
“好,很好。”
趙璟突然伸出手,猛地抽出了那把“斬龍”,刀尖直接抵在了李景恒的喉嚨上。
“可這刀,是朕親手送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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