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
臘月二十五，距離除夕還有五天。
我正在廚房燉紅燒肉，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皇朝酒店前臺”。我擦擦手，接起電話。
“您好，是陳女士嗎？您預訂的年夜飯包間‘如意廳’，跟您確認一下時間：除夕晚上六點，十五人桌，菜品按您確認的菜單準備，對嗎？”
“對的，謝謝。”我微笑，“另外請幫我準備兩瓶紅酒，一瓶鮮榨橙汁，孩子們喝。”
“好的，已備注。陳女士，我們酒店除夕當晚入住率較高，停車場可能會比較緊張，建議您和家人提前半小時抵達。”
“明白，謝謝提醒。”
掛了電話，我把紅燒肉的火調小，繼續準備其他菜。老公林浩下班回來時，屋里已經香氣四溢。
“做什么好吃的？這么香。”他從背后抱住我，下巴擱在我肩上。
“紅燒肉，你最愛吃的。”我側頭親了他一下，“對了，年夜飯訂好了，皇朝酒店的‘如意廳’，十五人桌。爸、媽、你、我、小宇，再加上你姐一家三口，你弟一家四口，正好十五個。”
林浩皺眉：“我姐家三口？她不是說今年回姐夫老家過年嗎？”
“昨天又變卦了，說姐夫老家太遠，孩子暈車，不回去了。”我無奈，“你弟也是，本來要去海南旅游，臨時取消，說嫌人多。”
林浩嘆了口氣：“我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愛占小便宜。聽說咱家訂年夜飯，肯定要來蹭。”
“蹭就蹭吧，大過年的，人多熱鬧。”我把炒好的青菜裝盤，“只要他們別像去年那樣就行。”
去年年夜飯是在家里吃的。我提前三天開始準備，買了三千多塊錢的食材，累死累活做了一大桌。結果大姑姐林燕一家空手來，吃飽喝足后，她女兒還打碎了我一套骨瓷碗。小叔子林濤一家倒是帶了點水果，但飯后坐著不動，碗筷不收，桌子不擦，拍拍屁股就走人。
累了一天的我看著滿桌狼藉，差點哭出來。林浩心疼我，說今年去酒店吃，他請客。
“對了，訂酒店的錢你姐知道是你出嗎？”我問。
“我沒說。”林浩搖頭，“說了她更要來，說不定還要多帶幾個人。”
我笑了：“還是你了解你姐。”
然而我們還是低估了林燕的臉皮厚度。
臘月二十六晚上，林燕突然打電話給我：“靜雅啊，聽說你們今年訂了皇朝酒店的年夜飯？那地方可不便宜啊。”
我心里一咯噔：“姐，你怎么知道？”
“我聽林浩說的。”林燕語氣自然，“他說今年不在家吃了，去酒店，輕松點。我一想也是，你們小兩口平時工作忙，過年還得做飯多累啊。酒店好，省事。”
“是，圖個方便。”我含糊應著。
“對了，你們訂的包間大嗎？能坐多少人？”林燕狀似隨意地問。
“十五人桌，剛好夠咱們兩家加上爸媽。”我故意沒說林濤家。
“十五人啊...”林燕拖長聲音，“那有點擠吧？我跟你說，你姐夫他弟今年也來咱這邊過年，他們一家四口。還有咱表姨，你記得嗎？小時候抱過林浩那個，她今年兒子媳婦回來，也是三口人。這加起來就七個人了，再加上咱們...”
我頭皮發麻：“姐，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十五人桌肯定坐不下。你打電話問問酒店，能不能換個大點的包間？二十人桌的那種。”林燕理所當然地說，“人多熱鬧嘛！”
“可是...”
“別可是了，大過年的，總不能把親戚往外趕吧？”林燕打斷我，“行了，你先問問，不行再說。”
掛了電話，我氣不打一處來。林浩從書房出來：“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你姐。”我把通話內容復述一遍，“她要把你姐夫家的親戚、還有不知道哪來的表姨都帶來吃年夜飯，讓咱們換二十人桌。”
林浩也皺眉：“她怎么這樣？又不她出錢。”
“就是啊！而且她怎么知道咱們訂了皇朝酒店？我明明只跟你說了。”
林浩想了想：“可能是昨天媽打電話，我順口提了一句，她在旁邊聽到了。”
“現在怎么辦？真換二十人桌？得多花多少錢啊！”我算了下，皇朝酒店年夜飯套餐，十五人桌4888，二十人桌7888，差了整整三千。加上酒水，奔著一萬去了。
“不換。”林浩果斷說，“就跟她說訂好了改不了。她要帶人來，自己想辦法。”
我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然而我們低估了林燕的執著。
臘月二十七，我下班回家，發現林燕坐在我家沙發上，正跟我婆婆聊天。茶幾上擺著一盤瓜子，她嗑得滿地都是。
“靜雅回來啦？”林燕抬頭，笑瞇瞇的，“我跟媽正說你呢。今年這年夜飯安排得好，酒店吃，省心。”
“姐來了。”我擠出笑容，“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好買菜。”
“買什么菜啊，我就是路過，上來坐坐。”林燕抓了把瓜子，“對了，你問酒店了嗎？包間能換嗎？”
“問了，說都訂滿了，換不了。”我撒謊。
“這樣啊...”林燕眼神閃爍，“那十五人桌，擠擠也能坐二十個吧？小孩抱懷里就行了。”
我簡直要氣笑了：“姐，酒店有規定的，超員不行。”
“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林燕不以為然，“多幾個人多幾雙筷子的事，酒店還能把咱們趕出來？”
“可是...”
“就這么定了。”林燕拍拍手上的瓜子屑，“我都跟親戚們說好了，今年在皇朝酒店吃年夜飯，他們可高興了。靜雅，還是你們大方，舍得請這么多人去那么好的酒店。”
我氣得說不出話。婆婆打圓場：“小雅啊，既然你姐都跟親戚說了，要不就擠擠？大過年的，別鬧得不愉快。”
“媽，不是擠不擠的問題。”我盡量心平氣和，“是酒店不允許超員。而且那么多陌生人，吃飯也不自在。”
“什么陌生人，都是親戚。”林燕不高興了，“靜雅，你是不是不歡迎我們？”
“我沒有...”
“那就這么說定了。”林燕站起來，“除夕晚上六點，皇朝酒店對吧？我們準時到。”
她說完就走，留下我和婆婆面面相覷。
“媽，你看姐...”我委屈。
婆婆嘆氣：“小雅，你姐就那樣，愛占便宜。但大過年的，鬧僵了不好看。要不...咱們換個大點的包間？錢不夠，媽貼點。”
“不是錢的問題，是道理的問題。”我搖頭，“她憑什么不經過我們同意，就擅自邀請那么多人？而且那些人我們都不熟，吃頓飯多尷尬。”
“那怎么辦？”
我沉思片刻，忽然有了主意：“媽，這事您別管了，我來處理。”
婆婆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點頭：“行，你們年輕人的事，自己解決。但別鬧太僵。”
“放心，我有分寸。”
晚上林浩回來，我把事情一說，他也怒了：“我姐越來越過分了！不行，我得給她打電話說清楚。”
“別打。”我攔住他，“你打過去，她肯定又哭又鬧，說咱們小氣，不認親戚。到時候媽為難，你也為難。”
“那怎么辦？真讓她帶十八個人來？”
“我有個主意。”我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林浩聽完，眼睛一亮：“這樣行嗎？會不會太過分？”
“過分的是她。”我冷哼，“而且，我只是‘不小心’說錯地點，她自己理解錯了，怪誰？”
臘月二十八，林燕又給我打電話，確認年夜飯細節。我故意在電話里說：“姐，酒店那邊我協調好了，換了個地方，環境更好。”
“換哪兒了？”林燕立刻問。
“在‘金玉滿堂’酒樓，也是五星級，包間更大，能坐二十人。”我說了個離家很遠的酒樓名字，“就是位置偏了點，在開發區那邊。”
“開發區？那么遠？”林燕猶豫。
“遠是遠了點，但環境好，菜品也好。而且他們除夕有活動，每桌送紅酒和果盤。”我故意拋出誘餌。
果然，林燕心動了：“送紅酒？那不錯。行，就那兒吧。具體地址發我。”
“好，一會兒發你微信。”我頓了頓，“對了姐，這事你先別跟其他人說，萬一酒店臨時有變動，不好交代。”
“明白明白，我嘴嚴著呢。”林燕滿口答應。
掛了電話，林浩在一旁笑：“你還真了解我姐，一聽有贈品就上鉤。”
“貪小便宜吃大虧，古人誠不我欺。”我眨眨眼，“地址我發她了，不過不是‘金玉滿堂’的真實地址，是旁邊一個倒閉的酒樓地址。”
“倒閉的酒樓？”林浩愣住。
“對啊，去年就關門大吉了，招牌都拆了。”我笑，“除夕晚上，你姐帶著十八口人，站在一家倒閉的酒樓前，那畫面一定很精彩。”
林浩哭笑不得：“你這招太狠了。”
“狠嗎？比起她擅自邀請十八個陌生人吃白食，我覺得我仁慈多了。”我聳肩，“再說了，我只是‘記錯’了地址，又不是故意的。到時候道個歉，說發錯了，再告訴他們正確地址就行了。”
“正確地址是哪兒？”
“皇朝酒店啊。”我理所當然，“咱們訂的十五人桌，他們十八個人，坐不下，要么擠擠，要么有些人自覺點走人。”
林浩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計劃就這么定了。我把那個倒閉酒樓的地址發給林燕，她回了句“收到”，沒再多問。
接下來的兩天風平浪靜。林燕沒再打電話，婆婆那邊也沒動靜。我照常上班，下班，準備年貨。
臘月二十九晚上，林浩弟弟林濤打來電話：“嫂子，聽說今年年夜飯在‘金玉滿堂’？我姐剛跟我說的。”
我心里暗笑，林燕果然沒管住嘴。但嘴上說：“對，在開發區那邊。你們能來嗎？”
“能來能來，酒店吃多好啊，省得你忙活。”林濤笑，“對了，我姐說能坐二十人，她那邊要帶好幾家親戚，咱們這么多人，菜夠吃嗎？”
“夠，放心吧。”我含糊應著。
“行，那我們明晚準時到。”
掛了電話，林浩搖頭：“我姐這是把全家都通知遍了。”
“正好，省得我一個個通知。”我無所謂，“反正最后去的是皇朝酒店，又不是倒閉酒樓。”
除夕當天，我早早起床準備。中午給雙方父母送了年禮，下午回家休息。四點左右，我開始換衣服化妝。
林浩看著我：“這么早就準備？六點才開始。”
“早點去，免得碰上你姐。”我邊涂口紅邊說，“咱們五點到酒店，點好菜，等他們來。”
“你不是把假地址給她了嗎？他們應該去開發區才對。”
“以防萬一嘛。”我笑，“你姐那個人，說不定會打電話確認呢。”
果然，四點半，林燕的電話來了。
“靜雅啊，我們已經出發了。你發那個地址導航顯示是家倒閉的酒樓，是不是發錯了？”林燕的聲音有些疑惑。
我心里一緊，面上鎮定：“啊？我看看...哎呀，真的發錯了！不好意思啊姐，我復制錯地址了。正確地址是‘皇朝酒店’，在中山路188號。”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
“皇朝酒店？你不是說換到‘金玉滿堂’了嗎？”林燕語氣變了。
“是換了啊，但后來‘金玉滿堂’說包間不夠，又換回皇朝酒店了。”我面不改色地撒謊，“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一忙就給忘了。對不起啊姐，你們現在掉頭去皇朝酒店還來得及嗎？”
“...來得及。”林燕的聲音明顯不高興，“靜雅，你這事辦得...算了，大過年的不說了。我們現在過去，六點到。”
“好的好的，路上小心。”
掛了電話，我沖林浩比了個“OK”的手勢：“搞定，他們現在往皇朝酒店趕。”
“我姐沒起疑？”
“起了，但大過年的，她不好發作。”我拎起包，“走吧，咱們也出發。”
五點鐘，我們抵達皇朝酒店。酒店張燈結彩，年味十足。服務員領我們到“如意廳”，包間寬敞明亮，一張大圓桌能坐十五人。
我點了菜，又加了幾個小孩愛吃的甜品。林浩給父母打電話，說我們到了。
五點半，公婆先到了。婆婆拉著我的手：“小雅，你姐那邊...”
“他們馬上到。”我微笑，“媽，您坐，喝茶。”
五點半，林濤一家四口到了。他妻子張莉一進門就夸：“這包間真氣派！嫂子費心了。”
“應該的。”我招呼他們坐下。
五點三刻，包間門被推開，林燕一家三口來了。她臉色不太好，但強撐著笑容：“爸媽，你們都到了？喲，這包間真不錯。”
“姐來了，快坐。”我起身招呼。
林燕坐下，環視一圈：“靜雅，這桌子...坐得下二十人嗎？”
我故作驚訝：“二十人？咱們不就十五個人嗎？你，姐夫，小偉，加上林濤家四口，咱們家三口，爸媽，這不正好十五個？”
林燕臉色一變：“可我那邊還有...”
話沒說完，包間門又被推開了。一個陌生中年女人探頭進來：“是林燕訂的包間嗎？”
林燕趕緊站起來：“表姨！你們來了？快進來！”
呼啦啦進來七八個人，有老有少，把原本寬敞的包間擠得滿滿當當。服務員跟進來，一臉為難：“女士，這個包間最多坐十五人，你們這...”
“擠擠就行，擠擠就行。”林燕陪著笑，又指揮服務員，“再加幾把椅子！”
我看著這一大群人，心里冷笑，面上卻裝出驚訝的樣子：“姐，這些是...”
“哦，這是我表姨，這是你姐夫他弟弟一家，這是...”林燕一一介紹，總共十八個人，加上我們原本的十五人，三十三人擠在一個十五人包間里，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婆婆臉色很難看：“小燕，你怎么帶這么多人來？也不提前說一聲！”
“媽，都是親戚，大過年的，一起吃個飯熱鬧。”林燕強詞奪理，又看向我，“靜雅，你訂的包間也太小了，早知道這樣，我就訂‘金玉滿堂’了，那邊包間大。”
我笑了：“姐，‘金玉滿堂’的包間是大，但那是二十人桌，價格7888，比這里貴三千。而且，我訂的是十五人桌，只付了十五人的錢。現在多了十八個人，這錢...”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林燕。
林燕臉一陣紅一陣白：“靜雅，你這話什么意思？大過年的，親戚們來吃頓飯，你還計較錢？”
“我不計較，但酒店會計較。”我看向服務員，“美女，我們這桌能加人嗎？”
服務員搖頭：“女士，抱歉，我們年夜飯是按人數配菜的。您訂的是十五人套餐，我們只準備了十五人份的菜品。如果要加人，需要提前一天預訂，而且現在包間已滿，無法更換更大的。”
這下，那十八個“親戚”不樂意了。
一個中年男人開口：“林燕，你不是說訂好了二十人桌嗎？怎么現在坐不下？”
“就是，大老遠跑來，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一個老太太抱怨。
“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來了。”
林燕急了，瞪著我：“靜雅，你看這事鬧的！你快想想辦法！”
“我能有什么辦法？”我攤手，“我訂的時候說得很清楚，十五人桌。姐，你帶人來，也該提前跟我說一聲。現在這樣，我也很為難。”
“你！”林燕氣得說不出話。
這時，一直沉默的林浩開口了：“姐，這事是你不對。靜雅辛辛苦苦訂的年夜飯，你擅自帶這么多人來，連聲招呼都不打。現在坐不下，菜不夠，你說怎么辦？”
“我...我不是想著親戚們難得聚一次嘛...”林燕聲音小了下去。
“難得聚一次，你為什么不自己請客？”林浩毫不客氣，“讓靜雅出錢，你做面子，天下哪有這種道理？”
包間里鴉雀無聲。那些“親戚”們面面相覷，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表姨尷尬地說：“那個...小燕啊，要不我們就不吃了，你們一家人聚吧。”
“別啊表姨，來都來了...”林燕想挽留，但底氣不足。
我見火候差不多了，開口打圓場：“這樣吧，既然大家都來了，大過年的，也不好讓大家白跑一趟。酒店對面有家不錯的餐廳，我請客，咱們去那邊吃，怎么樣？”
“這怎么好意思...”表姨推辭。
“沒事，應該的。”我微笑，“姐，你覺得呢？”
林燕咬著嘴唇，狠狠瞪了我一眼，但眾目睽睽之下，只能點頭：“行...行吧。”
我轉身對服務員說：“美女，麻煩把菜移到對面餐廳，賬記在我名下。”
“好的，陳女士。”
一行人浩浩蕩蕩轉移到對面餐廳。我訂了個大包間，三十三人勉強坐下。點菜時，我讓林燕點，她咬著牙點了最便宜的套餐，還要了兩箱啤酒。
菜上來了，味道一般，但量大管飽。那些“親戚”們大概也覺得尷尬，埋頭吃飯，不怎么說話。只有林燕的女兒小偉，一直吵著要吃龍蝦。
“媽，我要吃龍蝦！”小偉指著菜單。
“吃什么龍蝦，這些菜不夠你吃？”林燕煩躁。
“我就要吃嘛！”小偉開始哭鬧。
一桌人都看過來。林燕臉上掛不住，只好說：“行行行，點一個。”
服務員小心翼翼地說：“女士，龍蝦是按斤稱的，現在最小的也要三斤多，一斤388...”
“這么貴？”林燕驚叫。
“媽，我要吃！”小偉繼續鬧。
眾目睽睽之下，林燕只能硬著頭皮：“那...那就來一個吧。”
我看著這一幕，心里毫無波瀾。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
飯吃到一半，林燕起身去衛生間。我跟了過去。
在洗手臺前，她正在補妝，從鏡子里看到我，動作一頓。
“靜雅，你今天故意的吧？”她冷冷地說。
“姐，你說什么？我聽不懂。”我慢條斯理地洗手。
“別裝了。”林燕轉身面對我，“什么發錯地址，什么包間不夠，都是你算計好的，對不對？”
我擦干手，看著她：“姐，你偷聽我訂酒店，擅自帶十八個陌生人來吃白食的時候，怎么不想想我的感受？”
“我...”林燕語塞。
“是，我今天就是故意的。”我坦然承認，“我故意說錯地址，故意讓你帶人去倒閉酒樓，故意在最后一刻才告訴你正確地址。我就是想讓你知道，占便宜是要付出代價的。”
“你！”林燕氣得臉發白，“我是你大姑姐，你就這么對我？”
“大姑姐就可以為所欲為嗎？”我反問，“去年年夜飯，我在家忙了三天，你們空手來，吃飽喝足就走，碗都不收一個。今年聽說我們去酒店，又要帶一大幫人來蹭吃蹭喝。姐，我是你弟媳，不是你家的免費保姆和提款機。”
林燕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今天這頓飯，我請了。”我繼續說，“不是給你面子，是不想讓爸媽難堪。但從今往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家的事，我不摻和；我家的事，也請你少插手。”
說完，我轉身離開。走到門口時，聽到林燕低聲說：“對不起。”
我腳步頓了頓，沒回頭。
回到包間，氣氛依然尷尬。林浩給我使了個眼色，我搖搖頭，示意沒事。
飯后結賬，賬單拿來：六千八。加上皇朝酒店那邊退掉的紅酒和飲料，總共七千多。
林燕搶著要看賬單，我直接遞給她：“姐要看？給。”
她看了一眼，臉色更難看了。
我刷了卡，對大家說：“吃好了嗎？吃好了咱們就撤吧，不耽誤大家守歲。”
親戚們紛紛起身道謝，一個個溜得飛快。最后只剩下我們自家人。
婆婆拉著我的手：“小雅，今天讓你破費了...”
“媽，沒事，大過年的，開心最重要。”我笑笑，“咱們回家吧，我準備了餃子餡，回去包餃子守歲。”
“好，好。”婆婆眼圈有點紅，“是媽沒教好女兒，讓你受委屈了。”
“媽，別說這些。”林浩摟住我的肩，“靜雅大度，不跟姐計較。但以后，咱們各過各的，互不干擾。”
林燕站在一旁，低著頭不說話。
回到家，已經九點了。我和面，林浩拌餡，婆婆搟皮，公公帶著小宇看電視，一家人熱熱鬧鬧包餃子。
電視里春晚正熱鬧，窗外偶爾傳來鞭炮聲。這才是過年該有的樣子——一家人，團圓，溫馨，沒有算計，沒有隔閡。
餃子下鍋時，我的手機響了。是林燕發來的微信：“靜雅，今天的事是我不對。飯錢...我轉你一半。”
我看著這條消息，笑了笑，回：“不用了，姐。錢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
那邊顯示“正在輸入”，輸入了很久，最后只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我沒再回復。有些話，點到為止就好。
餃子熟了，白白胖胖的浮在鍋里。我盛出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蘸著醋，吃得滿嘴香。
“媽媽，今天的餃子真好吃。”小宇說。
“因為是一起包的呀。”我摸摸他的頭。
林浩在桌下握住我的手，低聲說：“老婆，辛苦了。”
我搖搖頭，靠在他肩上。
這個年，雖然開頭有點鬧心，但結局還不錯。
至少，我讓大姑姐明白了：我不是軟柿子，不是提款機，更不是冤大頭。
我是陳靜雅，是林浩的妻子，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誰想占我便宜，得先問問自己，付不付得起代價。
窗外，煙花綻放。
新的一年，愿我們都學會尊重，學會感恩，學會適可而止。
這才是真正的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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