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 Bilibili 出品的戲劇題材紀錄片《但是還有戲劇》于2025年11月9日開播,共 6 集。作為高口碑紀錄片《但是還有書籍》的姊妹篇,《但是還有戲劇》以真實為核心底色,走出了一條垂直題材的差異化傳播路徑。在《但是還有戲劇》之前,另一檔更具大眾知名度的綜藝——《向往的生活》,也將目光投向了劇場,開啟了名為 “戲如人生” 的特別季。如果說紀錄片是用鏡頭打撈那些隱沒在后臺的堅守,那么綜藝節目則是在試圖為這些堅守尋找一種能與時代呼吸、與大眾對話的全新 “譯碼方式”。
紀實切片
《但是還有戲劇》的戲劇生態呈現與價值表達
不同于傳統行業紀錄片的全景式掃描,《但是還有戲劇》采用主題切片的敘事結構,每一集圍繞一個核心命題展開。例如《亞洲大廈》立足上海商業空間中的小劇場集群,解析新媒介環境下小劇場戲劇的商業化生存與突圍路徑;《生活在隔壁》以民間 “隔壁劇社” 為核心,展現非職業戲劇愛好者如何借由戲劇釋放自我、完成情感療愈;《千里走單騎》則跟隨木偶藝術家洪金雕的腳步,記錄泉州木偶戲的非遺傳承與跨地域傳播之路。
六集內容覆蓋創作堅守、戲劇教育、商業創新、人文表達、社區扎根與非遺傳承等多個維度,既呈現了當代戲劇實踐的真實溫度,也折射出行業在現實結構中面臨的困境與張力,構成一幅理解當代戲劇生態的生動切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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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單一專業領域的紀錄片,對普通觀眾而言,片中涉及的行業邏輯、專業術語與技術細節可能構成一定的觀看壁壘。該片沒有采用說教式科普,而是以人物故事為核心,用具象場景、情感共鳴帶動觀眾理解戲劇價值,實現專業性與觀賞性的平衡。
《生活大雜拌》將鏡頭深入排練現場,長時間記錄導演與演員在排練中反復推敲的過程:一句臺詞的語氣是否過于用力,一個動作的幅度是否破壞整體節奏,看似微不足道,卻構成了戲劇創作中最核心的判斷。例如蔣奇明在排練中與導演圍繞細節產生的反復討論,并未被剪輯成戲劇沖突,而是通過對細節的較真來體現戲劇創作的專業嚴謹。戲劇在這一語境下,不再是抽象的藝術門類,而是一種需要時間、耐心與判斷力支撐的創作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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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有海》單集則采用了雙視角敘事,一方面記錄戲劇推廣者劉曉邑以游戲化方式,將戲劇帶入云南山區小學的過程,呈現孩子們在課堂上奔跑、涂鴉、即興表演的自由狀態;另一方面,則以留守兒童劉玉恒為敘事核心,將戲劇實踐嵌入真實而具體的生活結構中。
鏡頭持續跟隨劉玉恒從課堂之上到生活日常:他與母親、外婆之間含蓄卻深厚的情感連接,折射出云南山區留守兒童普遍面臨的成長環境——親職陪伴的缺席、照料角色的代際轉移,以及對外部世界既渴望又陌生的想象。在這一語境中,戲劇并未被賦予 “改變命運” 的宏大功能,而是作為一種短暫卻重要的表達通道存在。它讓孩子在非說教的狀態中被傾聽、被回應,也讓觀眾意識到,戲劇之所以在鄉村語境中成立,并不單純因為其教育屬性,更在于它能夠包容并承載個體真實的情緒與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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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最具情感沖擊力的莫過于第四集《出生的選擇》。節目以泛障別劇團 “樂意劇團” 的原創話劇《我選擇出生》為核心線索,展現了戲劇對更為尖銳的社會與倫理問題的探討。該話劇通過一則未來寓言式的設定,討論生命是否降生的權利與意義。紀錄片記錄殘障演員與健全演員共同打磨臺詞與肢體動作的過程,他們將自身生命經驗融入角色之中,使得該劇目有著極高的情感濃度。正如導演馬巖所言:“戲劇不是展示苦難,而是用‘選擇’叩問生命的價值。” 在這一集中,戲劇成為一種重新分配 “被看見” 與 “被理解” 權利的社會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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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欠你的,戲劇還給你”。《但是還有戲劇》的敘事邏輯避開了全而泛的行業綜述,轉而聚焦小而美的個體與片段,用微觀故事折射宏觀生態,通過具體人物、真實場景與可感細節,讓觀眾在不同生活語境中逐步理解戲劇的意義——作為一種創作勞動、一種情感通道,以及一種介入現實的公共表達方式。這種 “以點帶面” 的創作手法,既保證了內容的深度,又降低了受眾的接受門檻,為垂直領域紀錄片的創作提供了可復制的思路。
綜藝跨界
戲劇與真人秀的融合實踐與路徑差異
《向往的生活?戲如人生》以烏鎮戲劇節為背景,探索了 “戲劇生活化” 的融合模式。節目中,嘉賓們將烏鎮的日常場景與戲劇創作自然結合,無論是街頭采風時的所見所聞,還是采購、閑談等生活化片段,都可能成為戲劇靈感的來源。閑暇時分,大家也會圍繞貼近生活的常見主題,進行即興演繹。這種方式傳遞出“生活即戲劇” 的理念,讓原本帶有高雅符號屬性的戲劇,褪去了距離感,轉變為可感知、可參與的日常文化體驗。
然而,這種理想化的嘗試,沒能很好地滿足兩類核心受眾的期待。一方面,節目原有受眾不理解為何原本隨性治愈的田園生活被高密度的 “排練任務” 取代,原本的“喂馬劈柴”變成了對著鏡頭琢磨臺詞,這種明顯的 “演戲感” 削弱了慢綜藝的核心吸引力。
另一方面,一些戲劇愛好者認為 “戲劇與慢綜藝的結合太淺”,節目只是邀請戲劇人來做客、吃頓飯,并未真正呈現戲劇創作中那些痛苦、糾結且迷人的骨架。但值得肯定的是,作為擁有龐大底盤的國民級 IP,《向往的生活》仍通過 “戲如人生” 的主題完成了一場戲劇文化的大眾科普,將烏鎮戲劇節等戲劇文化IP推向了更廣闊的下沉市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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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播出的《戲劇新生活》則是專業主義驅動下的生存實驗。它沒有試圖將戲劇溶解在瑣碎的生活里,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將“戲劇人如何生存”變成了一場極致的真人秀博弈,直面“戲劇能不能賺錢”這種最扎心的命題。
節目的成功首先在于真人秀部分的精彩呈現,巧妙地將劇本打磨、自制道具、甚至在街頭賣藝換饅頭等硬核環節,轉化為極具張力的綜藝敘事,消解了戲劇藝術的高傲感。觀眾不僅能看到劉曉邑化腐朽為神奇的舞美邏輯,感知丁一滕先鋒理念的碰撞,更能見證一部戲從零到一的完整誕生。
這種“過程的坦白”與“演出呈現的完整性”,不僅滿足了傳統真人秀觀眾對沖突、懸念與情感共鳴的期待,更深度聚焦了完整的戲劇創作脈絡,將這份熱愛傳遞給了屏幕前的觀眾。這種對專業底色的堅守和對真人秀媒介的適配呈現,換來了豆瓣9.2分的高口碑,也令這一小眾題材綜藝收獲了不俗的市場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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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戲劇與影視的 “雙向奔赴” 絕非簡單的元素疊加,其核心意義在于探討戲劇在當代媒介生態中如何依然“在場”。這場跨界并非要消解彼此的特征,而是在尊重專業門檻的基礎上,通過媒介重組讓藝術回歸生命體感的真實。
雙向賦能
戲劇與影視的共贏邏輯與平衡之道
這場雙向奔赴的核心價值,在于戲劇與影視的相互成就、彼此增益。這既是影視節目在 “內容荒漠” 中的一次成功尋寶,更是戲劇藝術借由大眾媒介完成的一場聲勢浩大的突圍。
對影視產業而言,戲劇不僅是題材的富礦,更是頂級創作人才的練兵場,以嚴苛的舞臺標準錘煉并輸送了一批高素質的創作者。例如,導演饒曉志將戲劇中荒誕且具人文關懷的敘事基因帶入電影,創作出《無名之輩》等兼具深度與商業性的作品 ;而開心麻花則通過線下劇場數千場的打磨,成功向大銀幕輸送了《夏洛特煩惱》等現象級作品,成為中國當下中國銀幕最重要的喜劇創作團體。與此同時,蔣奇明等新一代“舞臺系”演員的集體出圈,也反過來吸引觀眾回歸劇場追溯他們的藝術原點,實現了“人”與“戲”的雙向增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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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對戲劇行業來說,影視媒介則是一把鑿開小眾壁壘的利斧,驅動了圈層滲透與商業變現的雙重突破。在《戲劇新生活》播出后,不僅吸引了泛文藝青年的追捧,更在一定程度上帶動了劉曉邑、劉添祺等戲劇人的線下演出火爆,實現了從線上流量到線下消費復蘇的真實轉化。曾經曲高和寡的戲劇,開始借助品牌贊助、巡演矩陣及周邊衍生業態,打破了僅靠票房創收的單一模式。這種商業邊界的拓展,讓戲劇獲得了更可持續的發展動力,讓 “戲劇值得” 不再僅僅是一句情懷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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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賦能的背后,始終懸著專業性與傳播力的博弈。戲劇為迎合影視的大眾屬性而簡化藝術表達,或影視為追求戲劇的藝術性而背離自身基因,雙向奔赴便會淪為雙向消耗。因此,平衡之道的關鍵在于 “和而不同”——在保持各自藝術內核的基礎上實現優勢互補。
從紀實深耕到綜藝跨界,這場雙向奔赴或許仍有爭議,但它開辟的新賽道、培育的新受眾,以及實現的社會責任與商業價值統一,都為文化產業創新提供了重要啟示。未來,當戲劇的專業性與影視的傳播力找到更精準的平衡點,這場跨越邊界的合作必將為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注入持久動力。
— THE END —
作者 | 陳希
主編 | 彭侃
執行主編 | 劉翠翠
排版 | 于佳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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