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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歷史的長河里,很少有帝王能像后唐莊宗李存勖這般,將極致的輝煌與慘烈的落幕,濃縮成短短數(shù)十年的人生。
他是沙陀鐵騎中殺出的戰(zhàn)神,憑一腔鐵血豪情南征北戰(zhàn),平定中原、威震契丹,打出“李無敵”的赫赫威名;他亦是癡迷戲曲的伶人天子,粉墨登場自號“李天下”,將朝堂化作戲臺,用伶人亂政的荒誕,親手葬送半生功業(yè)。
他的一生,是金戈鐵馬的英雄史詩,亦是耽于享樂的亡國悲劇,悲壯與悲哀交織,讀來令人扼腕長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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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畫像與他建立的后唐疆域】
李存勖的傳奇,始于晉王李克用的臨終遺命。唐末亂世,藩鎮(zhèn)割據(jù),黃巢起義的烽火燃遍中原,大唐王朝名存實亡。李克用作為沙陀部首領(lǐng),擁兵自重,卻一生受制于宿敵朱溫(后梁太祖),至死未能完成滅梁大業(yè)。
彌留之際,李克用交給李存勖三支箭,囑托他三件事:討伐燕王劉守光、擊敗契丹耶律阿保機、消滅后梁朱溫,“梁,吾仇也;燕王,吾所立;契丹與吾約為兄弟,而皆背晉以歸梁。此三者,吾遺恨也。與爾三矢,爾其無忘乃父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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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的父親李克用因為失去一只眼,也被稱為獨眼龍】
接過這三支箭的李存勖,彼時不過是二十出頭的青年,卻已顯露出超越年齡的勇武與謀略。
他將箭矢供奉于宗廟,每次出征必以少牢之禮祭祀,背負著父親的遺愿踏上戰(zhàn)場。他治軍嚴明,身先士卒,麾下的沙陀騎兵彪悍善戰(zhàn),在他的率領(lǐng)下,成了橫掃中原的“無敵之師”。
戰(zhàn)場上的李存勖,是當之無愧的“李無敵”。天佑十九年,他親率大軍攻破幽州,生擒劉守光,完成了第一件遺愿;隨后,他揮師南下,與后梁軍隊在黃河兩岸展開數(shù)十年的鏖戰(zhàn)。梁軍兵力雄厚,占據(jù)中原富庶之地,可面對李存勖的鐵騎,卻屢屢敗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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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鄉(xiāng)之戰(zhàn)中,李存勖針對梁軍兵多將驕的弱點,誘敵深入,以少量騎兵突襲敵軍側(cè)翼,大破梁軍主力,斬首兩萬余級;胡柳陂之戰(zhàn),晉軍一度陷入險境,李存勖卻毫無懼色,率領(lǐng)親兵沖鋒陷陣,身中數(shù)箭仍死戰(zhàn)不退,最終反敗為勝,逆轉(zhuǎn)戰(zhàn)局。
最能彰顯其“無敵”威名的,當屬幽州保衛(wèi)戰(zhàn)。契丹耶律阿保機親率三十萬大軍南下,圍困幽州,企圖一舉吞并晉國。彼時李存勖正與后梁對峙,分身乏術(shù),卻仍抽調(diào)七千精銳騎兵馳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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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巧用騎兵的機動性,避開契丹主力,奔襲敵后,截斷糧道,又趁契丹軍隊疲憊之際發(fā)起猛攻。耶律阿保機從未見過如此悍勇的對手,三十萬大軍竟被七千騎兵殺得丟盔棄甲,狼狽北逃。經(jīng)此一役,契丹數(shù)十年不敢南下,李存勖“李無敵”的名號響徹草原與中原。
公元923年,李存勖在魏州稱帝,定國號為唐,史稱后唐。同年,他率領(lǐng)大軍奇襲后梁都城汴梁,梁末帝朱友貞走投無路,命親信將自己殺死,后梁滅亡。李存勖終于完成了父親的遺愿,一統(tǒng)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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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汴梁的宮闕之上,李存勖或許以為,自己會像唐太宗、唐玄宗那般,開創(chuàng)一個萬邦來朝的盛世。可他不會想到,登頂權(quán)力巔峰的那一刻,也是他人生悲劇的開端。
稱帝后的李存勖,仿佛變了一個人。他自幼癡迷戲曲,常與伶人廝混,甚至能親自粉墨登場,演唱梆子戲。稱帝后,他更是將這份愛好推向了極致,給自己取了一個藝名——“李天下”。
每當宮中宴飲,他便脫去龍袍,換上伶人的戲服,與伶人們同臺演出,絲毫不顧帝王的威嚴。一次演出時,他連喊兩聲“李天下,李天下何在?”,伶人敬新磨竟上前甩了他一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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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皆大驚失色,敬新磨卻笑道:“理天下者只有一人,你為何連喊兩聲?”李存勖非但不怒,反而大喜,重賞了敬新磨。這件事,看似是伶人戲謔,實則暴露了李存勖沉溺戲曲、荒廢朝政的昏聵。
更致命的是,李存勖將伶人視作心腹,讓他們干預朝政,甚至任命伶人擔任刺史、監(jiān)軍等重要職務(wù)。伶人們憑借皇帝的寵信,狐假虎威,欺壓百官,搜刮民脂民膏。
他們可以隨意出入宮廷,參與軍國大事的討論;而那些跟隨李存勖出生入死的功臣宿將,卻備受猜忌與排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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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崇韜是后唐的開國元勛,輔佐李存勖滅梁、平蜀,功勛卓著,卻因得罪伶人,被誣陷謀反,慘遭滿門抄斬;李嗣源是李克用的養(yǎng)子,戰(zhàn)功赫赫,亦被伶人構(gòu)陷,險些喪命。
伶人亂政的背后,是李存勖對朝政的徹底荒廢!
他大興土木,修建豪華宮殿,耗費巨資;他沉溺于聲色犬馬,廣選美女入宮,后宮人數(shù)逾千;他對百姓橫征暴斂,苛捐雜稅層出不窮,中原大地在連年戰(zhàn)亂后本就滿目瘡痍,經(jīng)他一番折騰,更是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曾經(jīng)的“李無敵”,成了眾叛親離的“伶人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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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劇的導火索,是鄴都兵變。公元926年,戍守鄴都的士兵因不滿糧餉被克扣,發(fā)動叛亂。李存勖派李嗣源率軍平叛,可叛軍卻擁戴李嗣源為主。
李嗣源本無反心,卻在部下的勸說與形勢的逼迫下,揮師南下,直逼洛陽。此時的李存勖,才如夢初醒,急忙率軍抵御,可他麾下的士兵早已人心渙散,紛紛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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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源】
更具諷刺意味的是,最終終結(jié)李存勖性命的,不是敵軍的刀劍,而是他最寵信的伶人。混戰(zhàn)之中,伶人郭從謙突然發(fā)動叛亂,率軍攻入皇宮。
李存勖率侍衛(wèi)拼死抵抗,卻被流箭射中,血流如注。他渴得厲害,侍衛(wèi)宦官奉給他一杯酪漿。喝下酪漿后,這位曾經(jīng)的戰(zhàn)神、伶人天子,在血與火的宮闈之中,結(jié)束了自己悲壯又悲哀的一生,年僅四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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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勖實在太喜歡唱戲了】
李存勖死后,宮中大亂,伶人們四散奔逃,宮女宦官也紛紛離去。他的尸身被遺棄在冰冷的宮殿里,無人收殮。
直到后來,伶人善友念及舊情,用一些樂器覆蓋在他的身上,點火焚化。一代帝王,最終竟葬身于自己最愛的戲曲樂器之中,這無疑是對他一生最辛辣的諷刺。
回望李存勖的一生,前半生金戈鐵馬,氣吞山河,憑一己之力橫掃群雄,完成了父親的遺愿,建立后唐王朝,何等悲壯;后半生卻耽于戲曲,寵信伶人,荒廢朝政,眾叛親離,最終死于伶人之手,何等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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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戰(zhàn)場上的無敵戰(zhàn)神,也是戲臺上的荒唐伶人;他曾站在時代的頂峰,卻親手將自己的帝國推向深淵!
李存勖的悲劇,不僅是個人的悲劇,更是時代的悲劇。他的一生,如同一面鏡子,映照出亂世梟雄的鐵血與柔情,也警示著后人:打江山易,守江山難;能在戰(zhàn)場上所向披靡的英雄,未必能在朝堂之上安邦定國。
當一個帝王沉溺于個人愛好,忘卻了黎民百姓與江山社稷,那么他的覆滅,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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