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法國國寶級演員、奧斯卡最佳女配角得主,朱麗葉·比諾什本月初來到第六屆海南島國際電影節(jié),擔任本屆宣傳大使的同時,攜新作《亦吾亦舞》參與系列活動。這位曾與基耶斯洛夫斯基、侯孝賢等世界級導演合作的傳奇影人,從《藍白紅三部曲》中的憂郁妻子到《英國病人》里的深情護士,比諾什用她細膩的表演征服了全球影迷。此次海南之行,她以電影為橋梁,與亞洲觀眾分享了她對表演藝術和轉向導演身份過程中的獨到見解,電影節(jié)期間她也接受了多家華文媒體群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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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訪正文
媒體提問:
我們非常高興您能擔任本屆海南島國際電影節(jié)的宣傳大使。請問,您接受這一邀請的主要動機是什么?以及這次來到海南島,您的感受如何?
朱麗葉·比諾什:
海南島電影節(jié)舉辦的第一年我就曾來過,這里對我來說充滿了歡樂的回憶,所以這次能回來我非常開心。同時,電影節(jié)愿意放映我的電影《亦吾亦舞》,也讓我感到非常興奮。因此,我毫不猶豫地接受了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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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提問:您覺得出演舞臺劇,與您以往的電影表演相比,在感受上有什么不同?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嗎?
朱麗葉·比諾什:
在舞蹈的結尾部分,我稱之為“死亡之舞”(笑),你可以看到我大汗淋漓、上氣不接下氣。這種表演絕對需要持續(xù)的訓練,以及完成這場瘋狂演出的強烈意愿——這也是我和編舞家Akram Khan彼此之間的承諾。
一開始我沒想到會這么難,但這段經歷讓我更打開自己,也讓我意識到自己的潛力與能力。共同創(chuàng)作也讓我非常興奮,因為你會與對方分享想法,呈現彼此的不同與共通,這讓我們更加緊密。
不過,它也讓我看到了自己未曾預料的局限。我曾以為自己能在動作上極具創(chuàng)造力,仿佛內心住著一位舞者,但實際上,我只是一遍遍重復著相似的動作。我意識到自己的局限,明白自己需要編舞師的引導與幫助。
與排練總監(jiān)兼訓練師Suman的合作也非常美好。她出生在臺灣,16、17歲時立志成為舞者,之后移居歐洲,與許多優(yōu)秀的編舞家合作。她在我的身上看到了她自己17歲時曾擁有的舞者潛力,這讓我深受鼓舞。我感覺自己被她的信念托起——因為如果沒有信念,尤其是在藝術領域,你很難堅持下去。藝術家需要巨大的信心,因為這條路并不容易,必須日復一日地訓練,克服種種困難。
所以,整個過程帶給我多層次的情感與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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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提問:
這次參加海南島電影節(jié),是否讓您對中國電影有了更深的了解?有沒有特別欣賞的中國導演?
朱麗葉·比諾什:
其實我目前了解得還不多,因為我一直在連續(xù)工作,但我希望未來能有機會在電影節(jié)上靜靜觀看,更多地了解中國電影。
至于中國導演,我對畢贛的作品印象深刻。我認為他是一位非常出色的思考者與創(chuàng)造者,擁有多元的視野。我甚至曾向評審團提議,能否為他頒發(fā)一個特別獎項,因為他的作品獨一無二。我們應該珍惜那些真正在創(chuàng)造新世界、為電影藝術開拓可能性的電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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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筒:
在您的表演中,肢體表達的比重似乎一直在增加。您認為對于表演而言,身體和靈魂哪個更重要?
朱麗葉·比諾什:
在我的作品《亦吾亦舞》中,身體與靈魂是一個整體,它們不可分割。阿庫·漢姆既是編舞家也是舞者,而我是一名演員,我們共同創(chuàng)作這場演出,正是希望將靈魂注入動作之中——這是我們的初衷。
所以影片一開始,蘇珊·巴特森出現并說道:“從感受出發(fā)。”動作應當源于內在的體驗,而非某種抽象的理念。身體與靈魂是共同作用的,這部電影也正是想表達這種合一性,而不是將二者分開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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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提問:
在您看來,一個好的電影節(jié)應該是什么樣的?
朱麗葉·比諾什:
國際電影節(jié)應當充分展現創(chuàng)作者、電影人以及演員們所承擔的“風險”。通過這些作品,我們能看到來自不同世界、不同背景的創(chuàng)作勇氣,從而理解彼此的差異。這種風險可以是政治上的、情感上的,也可以是視覺語言上的創(chuàng)新——總之,是一種邁向未知、嘗試新事物的跳躍。
對我來說,這正是電影節(jié)應有的選片方向:我們不想看那些重復了無數遍的作品,而是期待看到源自一個國家靈魂與視野的獨特藝術形式。電影也應當具有政治性,因為它始終關乎人。
作為評審,我最享受的是討論的過程——交流彼此對作品的喜愛與否,分享不同的視角與感受,這非常令人興奮。我也熱愛在電影節(jié)上看電影的過程:一部電影可以打開一個世界,甚至改變人生。走進影院時,你應當抱有“它或許會改變我”的期待。電影不僅僅是畫面與鏡頭的組合,更是某種能深入你內心、與你共鳴并留下永恒印記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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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提問:
三亞與戛納自1997年起就是友好城市,同時也都以舉辦電影節(jié)聞名。從您的角度來看,您認為這兩座城市在電影產業(yè)方面是否有合作的可能?
朱麗葉·比諾什:
戛納的魅力在于,它不僅展示大片,也能讓小型電影脫穎而出,被世界看見。有些影片可能規(guī)模不大,卻因為其獨特性與真誠打動人心,從而走向國際。
我希望三亞也能孕育這樣的可能性,讓這里既歡迎大片,也擁抱小成本佳作。因為電影的本質不只是被多少人看到,更在于它如何講述故事、傳遞觀點、觸動內心,并留下長久的回響——這才是電影節(jié)存在的意義。
媒體提問:
拍攝紀錄片往往會有大量素材,您在剪輯過程中是如何找到敘事平衡的?
朱麗葉·比諾什:
這是個很好的問題。常有人說“紀錄片是一種虛構”,其實我們不這么看,因為內容都是真實的——但最終成片確實取決于你的選擇:選擇哪些鏡頭、如何組織它們。所以剪輯非常重要,也往往很難找到平衡。
我自己也有傾向與盲點,因此需要與剪輯師緊密合作,這非常關鍵。歸根結底,剪輯要服務于你想講述的故事脈絡。
例如,我有一段很喜歡的艾揚格瑜伽片段,記錄了我的身體變得更強健的過程,但在成片里卻找不到合適的位置。因為影片臨近結尾時,敘事有其自然的節(jié)奏與勢頭,加入這段反而可能打斷情緒。我不得不忍痛舍棄,盡管遺憾,但必須為整體效果與觀眾體驗考慮。
影片最初有兩個半小時,現在縮短到約一個半小時,我剪掉了許多內容。長短感受因人而異,但作為導演,我必須確保作品能始終保持觀眾的注意力。
此外,影片中我與其他人的關系也需要平衡——與Akram Khan、Suman等之間,這是一個整體的把握。我曾保留了一段Suman訓練我旋轉的片段,但最終也拿掉了。我向她道歉,因為這段展現了我們工作的某一面,但她理解這是為了影片的整體性。
這些選擇是心碎的,但當一切為了電影,個人情緒必須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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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筒:
多元文化的工作環(huán)境對您來說是挑戰(zhàn)還是機遇?
朱麗葉·比諾什:
它絕對是一份禮物,是生命自然的狀態(tài)。人生本就饋贈我們許多新鮮的遇見。正因如此,電影節(jié)才如此重要——它讓我們看到來自不同地區(qū)、不同文化的思考方式與創(chuàng)作視角。多元環(huán)境本身就是一個禮物,而在差異之中,我們反而更看清彼此相通之處,走向團結與共存。這看似矛盾,實則統(tǒng)一。
僅僅是品嘗異國食物、聞到陌生香料的氣息,就足以令人興奮,仿佛踏入另一個世界。味覺如此,聽覺、思想亦然——它為我們帶來全新的生命源泉,美妙而珍貴。
與來自不同地方的導演合作時,我甚至會忘記他們來自哪里。在我看來,我們共同站在“人”的位置上,試圖捕捉生命中那些特別、明亮、充滿情感與渴望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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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體提問:
您的很多電影都在巴黎拍攝,您如何看待電影與城市之間的關系?
朱麗葉·比諾什:
電影是呈現生活的一種方式。我個人的巴黎,與電影中常出現的巴黎景象并不完全相同——當我開車、走路、坐地鐵穿梭其中時,這座城市承載的是我自己的故事,因為生活發(fā)生在各處。我們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城市記憶。
如果要談具體電影,或許我可以舉例。比如在《新橋戀人》中,我們原本計劃八月在巴黎實景拍攝,但因演員受傷,無法按計劃使用那座橋,于是我們在法國南部的博物館里重建了橋的一部分進行拍攝。所以,那既是巴黎,又不是真實的巴黎——因為電影始終是虛構的。
我對拍攝地總有強烈的記憶,但電影最終構建的,是一個既源于現實又超越現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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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整理:林小菲
導筒x海南島國際電影節(jié)系列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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