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這么好，怎么還亡了呢？

“中國網絡「明朝熱」興起，追念朱元璋從一介布衣創建最后一個漢人王朝，緬懷崇禎氣節，推崇《永樂大典》、《本草綱目》、《天工開物》、《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等文化成就，甚至出現「反清復明」提法。但過度美化明朝只是「史盲」，忽視其制度沉疴與東廠西廠特務統治，也忽視清代疆域比明代大了近一倍。中國人須以「文化中華」超越漢族中心主義，展現「多元一體」格局。”

▲ 朱元璋

原文標題：中國明朝熱掀起大爭議　文化中華超越漢族中心主義

作者：上官云

近日一股強勁的「明朝熱」在華夏大地悄然興起，從社交媒體的話題討論到影視劇的創作熱潮，從歷史讀物的暢銷到網絡社群的激烈辯論，朱元璋從一介布衣，創建明朝，成為中國歷史上最后一個漢人建立的王朝，如今公眾關注，緬懷明朝的氣節與風骨，推崇其燦爛的文化成就，甚至在網絡空間出現了「反清復明」的提法。

然而，過度美化明朝難逃「史盲」之嫌，忽視其制度沉疴與統治敗筆；將王朝興亡簡化為民族對立，陷入種族主義的陷阱。中國人必須超越狹隘的民族視角，以「文化中華」超越漢族中心主義，以「多元一體」的格局，凝聚中華民族共識。

清末的革命，孫中山等人開始時提出「驅除韃虜」的口號，但后來梁啟超等就提出反思，革命勢力最后提出中國不應該是「民族革命」，而應該是「政治革命」，提倡五族共和，凝聚各民族的智慧。后來新中國建立，融合 56 個民族，打破漢族中心論，強調各族平等，人民幣的設計也有不同民族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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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重建儒家思想秩序

明朝作為漢人政權的最后延續，自開國之初便帶有強烈的民族自主色彩。朱元璋推翻蒙元統治，恢復漢族衣冠禮儀，重建以儒家思想為核心的統治秩序。

令人動容的是明朝末年的氣節之風，崇禎皇帝在李自成軍攻破北京時，拒絕逃亡與妥協，于煤山自縊殉國，留下「朕死，無面目見祖宗于地下，自去冠冕，以發覆面。任賊分裂朕尸，勿傷百姓一人」的遺詔，這種寧死不屈的氣節成為中國傳統文化中愛國精神的象征。

明朝雖有海禁之舉，但早期曾出現鄭和下西洋的航海壯舉，展現海洋中國的寬廣視野和超前的航海技藝，遙遙領先西方。軍事上，有戚繼光抗倭的愛國壯志，有楊繼盛「鐵肩擔道義」的諫臣風骨，都被后人追念。

編纂于明朝永樂年間的《永樂大典》匯集了上自先秦、下迄明初的各類文獻8,000余種，內容涵蓋經史子集、天文地理、醫卜星相、工藝技藝等，是中國古代最大的類書，體現了當時的學術集成能力與文化胸懷。

思想領域，王陽明創立的心學打破了程朱理學的束縛，提出「致良知」、「知行合一」的哲學主張，強調個體的主體性與實踐精神，不僅深刻影響了明清學術發展，更成為當代人的思想資源。

科技領域，李時珍耗時二十七載編著的《本草綱目》系統總結了中國古代藥物學成就，對藥物分類、性味功效的記載科學詳實，至今仍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宋應星的《天工開物》全面記錄了中國古代農業與手工業的生產技術，被譽為「中國古代工藝技術的百科全書」；徐霞客的《徐霞客游記》不僅是一部地理學著作，更以生動的文筆描繪了祖國的大好河山，體現了科學探索精神與人文情懷的統一。

文學領域，《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等經典章回小說相繼誕生，這些作品以宏大的敘事、鮮明的人物形象與深刻的社會洞察，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豐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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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制度的根本性缺陷

然而，明朝制度沉疴早已埋下了亡國伏筆。

崇禎皇帝雖有中興之志，卻剛愎自用、猜忌多疑，其最致命的錯誤便是以「通敵賣國」的罪名將廣東名將袁崇煥凌遲處死。崇禎帝的誤殺不僅毀掉了東北防線的核心力量，更引發了連鎖反應：軍事體系崩塌，九邊精銳損失殆盡；政治生態惡化，君臣互信蕩然無存，短短14年間更換兵部尚書19人次，誅殺總督7人、巡撫11人；經濟命脈斷裂，遼東軍費成為財政黑洞，士兵欠餉逃亡現象屢禁不止；心理防線潰敗。

明朝政治制度更存在根本性缺陷。洪武年間廢除丞相制度，導致君主集權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錢穆在《中國歷代政治得失》中直言，明代政治制度「大大退步了」。

為了加強皇權控制，明朝設立東廠、西廠、錦衣衛等特務組織，這些機構直接服從于皇帝，擁有偵緝、審判、處決的特權，無需經過正規司法程序。

▲ 電影《龍門飛甲》中塑造的西廠形象

東廠西廠的特務們橫行霸道，濫用刑罰，不僅殘害無辜百姓，更對知識分子實施殘酷鎮壓，楊繼盛、左光斗等忠臣義士慘遭迫害，形成了「士大夫皆朝不保夕」的恐怖政治。

這種高壓統治不僅扼殺了思想文化的生機，更激化了社會矛盾，成為明朝后期動蕩不安的重要原因。

此外，明朝后期的黨爭不斷、土地兼并嚴重、官員腐敗成風等問題進一步掏空了王朝的根基，使其在內憂外患中走向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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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入、發展中華文化

比較明清兩朝的疆域版圖，更能打破「漢族王朝優越論」的偏見。明朝的疆域在巔峰時期約為700萬平方公里，以「兩京十三省」為核心，東北抵達外興安嶺、庫頁島，西南覆蓋云南、貴州全境，北方則以長城為界與蒙古部落對峙，疆域格局相對穩固。而清朝通過積極的疆域經略，使版圖面積擴大至1,300萬平方公里，比明朝大了近一倍。

▲ 清朝疆域

清朝前期，通過平定準噶爾部叛亂、肅清大小和卓勢力，將新疆全境納入版圖，徹底解決了歷代王朝的西北邊患；推行滿蒙和親、盟旗制度，強化了蒙古各部與中央政府的聯系，使蒙古高原長期維持和平穩定；在西南地區實行改土歸流政策，加強了中央對邊疆少數民族地區的有效管轄。清朝的疆域拓展不僅奠定了近代中國的疆域基礎，更促進了各民族之間的交往交流交融，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的形成奠定了地理基礎。

元朝、清朝等非漢族建立的王朝最終都融入了中華文化的洪流之中，成為「文化中華」的重要組成部分。元朝雖由蒙古族建立，但并未扼殺漢族文化的生命力，反而促進了各民族文化的交流融合。元代元曲四大家指馬致遠、關漢卿、白樸、鄭光祖等的作品繼承了漢族文學的優良傳統，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經典。

清朝入關后，滿族統治者迅速認識到漢族文化的深厚底蘊，積極推行漢化政策：康熙皇帝組織編纂《康熙字典》，成為中國古代字典的典范；雍正皇帝撰寫《大義覺迷錄》，以儒家思想闡述「華夷一家」的理念，打破了「漢族正統」的偏見；滿族的八旗子弟普遍熟讀漢家詩書，許多人成為詩詞、書法、繪畫領域的名家，也證明了中華文化具有強大的包容性與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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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字是中華文明載體

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核心，在于對中華文化的共同認同。漢字作為中華文明的載體，貫穿了數千年的歷史長河，無論是漢族政權還是少數民族政權，都將漢字作為官方文字，保證了文化傳承的連續性；儒家思想作為中華文化的核心價值體系，所倡導的「仁義禮智信」、「天下大同」、「大一統」等理念成為各民族共同的價值追求，凝聚起維護國家統一、促進民族團結的精神力量。中華文明始終呈現出「多元一體」的發展格局，這正是中華民族不同于其他民族的獨特優勢。

「明朝熱」引發的爭議也帶來了意外的積極效應，掀起了全民參與的「歷史偵探熱」，越來越多的人開始主動閱讀史書、研究歷史，試圖還原真實的明代面貌。這種對歷史的關注與探索不僅增強了公眾的歷史感與文化自覺，更推動了文化尋根運動的開展。

本文刊載于亞洲周刊2026年第1期

文章與雜志內容相比有刪節

策劃：邱立本

編輯：王可心

審核：宋陽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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